第二人幹咳了一聲,答道:“那時有兩個客人坐在我的對麵,一胖一矮。這兩個人都是尋常生意人的打扮,外表上並無可疑。他們倆因為同座的關係,彼此攀談起來,不久就漸漸地熟悉了。一個身材較矮小的人便摸出鼻煙來敬客。另一較肥胖的人略一謙遜,便接受了,兩人吸過了鼻煙之後。他們於是更加親密,越談越見投機。不料不多一會,那個受煙的胖子突然語聲漸息,居然閉了眼打起唿來。我起初還不太在意,我隻詫異這個人怎麽突然睡著了。”


    “後來呢?”


    “這樣又過了一會,突然人聲大作,原來是到達目的地了。那個贈煙的挫子急忙忙站起身來,伸出兩手到座位下麵去取出來包袱。那個打盹的胖子,鼾聲如雷地已經好一會了。這時候他卻突然睜開眼睛,同時突然站起來。”


    “突然醒了?他怎麽說?”


    “他冷冷地說:‘朋友,你拿錯了包袱哩——慢!這裏還有一副鏈子,也請你帶了去吧!’語聲還未落,接著是一種金屬的聲音震動著我的耳膜。我抬頭一瞧,那贈煙的矮客,包袱還沒有到手,一條鏈子已經索住了他的脖子。原來那贈煙的固然是個騙子,但是那個表麵上被騙的胖子卻是六扇門裏的人物。那騙子昏了頭了,竟向太歲頭上去動土,結果是自投羅網。你想有趣不有趣?”


    故事結束之後,這後座的一角略略安靜了片刻,景墨倒也聽得很有興味。


    那第一個開口的人評論說:“嗯,當真有趣。我想那騙子利用的工具,想來必然就是那瓶敬客的鼻煙。是不是?”


    “不錯,你倒聰明,一猜便中了。”講故事的客人答應著。


    “但是那個胖子既然已經吸了賊人的鼻煙,怎麽倒不曾昏迷?”


    “這一點我當初也懷疑過的。但據那胖子自己說,他接受鼻煙以後,在湊到鼻孔前吸的時候,偷偷換了一根手指。那騙子竟馬虎了沒有發現,才反而落進了胖子的圈套。”


    景墨望著遠處水天一色的美麗風景,任由還有些冰冷的江水激起的幾滴飛濺在自己垂出船外的指尖上,任由有些凜冽的江風掠過自己的臉龐。這時的太陽還沒從雲層後麵出來,天空灰蒙蒙的。


    遠處,江水和天空連成一線,分不出哪兒是天,哪兒是海。突然,景墨看到雲層後麵有一片白漸漸地變成了紅,天上的雲彩、雪白的浪花以及沙灘上的冰花都被染得紅通通的,天地之間似乎有一團火在跳動。


    啊!是太陽!火紅火紅的太陽,正一點一點地從雲後露出臉來了。於是,江水瞬間被映紅了,像披上了一件紅色的輕紗。水麵上、沙灘上,閃耀著一串一串五彩繽紛的光環,美麗極了。這時,溫暖的陽光照到了景墨的身上,於是凜冽寒冷的江風吹在臉上,似乎也不那麽寒冷了。


    兩人到達揚州以後,發現各處的客棧都已住滿了人,看來揚州的商貿依舊發達繁榮,往來的有錢的官商也絡繹不絕。


    後來兩人隻好就在一家中等客棧裏權且住下了。這客棧名叫泰裕,位置在城中的左衛街,地點上也算鬧中取靜。當晚聶小蠻的好友何書達,就來請吃晚飯,暢談了一會揚州的景況,彼此非常高興。


    特別有一道揚州獅子頭,吃得小蠻和景墨讚不絕口。


    “獅子頭”,揚州人也叫大斬肉,北方話則叫它“大肉丸子”或“四喜丸子”。據說它的“遠祖”是南北朝《食經》上所記載的“跳丸炙”。


    相傳當年隋煬帝乘著龍舟巡遊江都,欣賞美景,特別對萬鬆山、金錢墩、象牙林、葵花崗四大名景十分留戀。迴到行宮後,吩咐禦廚以上述四景為題,製作四道菜肴。禦廚們費盡心思,終於做成了鬆鼠桂魚、金錢蝦餅、象牙雞條和葵花斬肉這四道菜。楊廣品嚐後,十分高興,於是賜宴群臣,一時淮揚菜肴傾倒朝野。


    到了唐代,隨著經濟繁榮,官宦權貴們也更加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有一次,郇國公韋陟宴客,府中的名廚也做了揚州的這四道名菜,並伴以山珍海味、水陸奇珍,令座中賓客們歎為觀止。當“葵花斬肉”這道菜端上來時,隻見那巨大的肉~團子做成的葵花心精美絕倫,有如雄獅之頭。賓客們趁機勸酒道:“郇國公半生戎馬,戰功彪炳,應佩獅子帥印。”韋陟高興地舉酒杯一飲而盡,說:“為紀念今日盛會,‘葵花斬肉’不如改名‘獅子頭’。”


    一唿百諾,從此揚州就添了“獅子頭”這道名菜。而景墨和小蠻這次吃的,與尋常做法還有不同。


    這是揚城少見的個頭大、有餡心的獅子頭。其餡心還會根據時節不同有所變化,其中包括鹹鴨蛋、梅幹菜、馬蹄丁等,聞起來香,吃起來口感豐富。如果來一勺,會有幾層口味。第一層是肉香味,一般的獅子頭隻有肥瘦比例之分,一口吃完,特別容易留下偏肥嫩或偏柴幹之感,但是獅子樓的獅子頭在肉味將盡的時候,又有蛋黃的細膩,馬蹄的脆甜,還有梅幹菜的幹香味等。


    這真是口感豐富,迴味綿長,其它如五亭包子、揚州老鵝、將軍過橋、叉燒鱖魚也都是各有特色。三人推杯換盞,盡興而散。


    小蠻與景墨的臥室是地字號,雖然靠近街麵,幸虧那地點比較地僻靜,睡時還算安寧,不過有一件事很覺巧合。之前在江船中瞧見的兩個曳撒青年,也同住在這客棧之中,並且就在兩人的右隔房玄字號房間。


    當小蠻兩人迴房的時間,曾和那個穿獺皮領袍子的青年相見。那青年似也認出了小蠻兩人,白嫩的臉上現出一些微笑。景墨後來才知道這人叫賈迴舟,還有他的那個穿黯色曳撒高顴骨的同伴,名叫李可容。他們大概也是找不到別的高一些客棧,故而才降格到這泰裕來的。


    其實以聶小蠻和景墨的身份,完全可以去住官辦免費的驛館,不過,以小蠻的性格寧可自掏腰包,也不願意搞那些迎來送往的虛禮,這種低調而安靜的方式,也是小蠻與景墨一直以來出行時所習慣的方式。


    這一天晚上,蘇景墨因為多飲了幾杯酒,突然發起熱來;第二天早晨頭痛如裂,熱仍沒有退盡。兩人本是為遊曆而來,忽然景墨身染急病,打斷了遊興,未免有些不歡。


    聶小蠻安慰景墨道:“景墨,你不必失望。姑且休息一天,明天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再同遊不遲。此番我們專誠是為遊玩來的,外麵既不宣揚,自然不致有人來打擾。我們即使在這裏多盤桓幾天,也不妨事。”


    過了一會兒,聶小蠻又皺著眉頭說:“不過這也難說,我看何書達昨天喝得有點太高興了,要是他迴去了說出了我們到揚州來的消息,那難免這個消息會不脛而走。”


    景墨答道:“要是真被他四處傳揚出去的話,萬一又有什麽人登門求教,我們的暢遊計劃豈不是又要打岔?”


    聶小蠻笑道:“那也不妨。明天我們若能找得一個好點的客棧,便可以悄悄地換個地方。”


    這天上午聶小蠻應了何書達的請約,到大明寺中去參觀。景墨因為發熱,就一個人留在房間裏休息。景墨的身體既然有些不舒服,精神上也感到煩悶,免不了開始有些胡思亂想起來,不過卻有一件事引起了景墨的注意。


    景墨聽見得隔壁玄字號房間中,有銀錠子的聲音傳出來,似有人在那邊數錢點款。


    景墨不知道這兩個人帶了多少錢,終究來幹什麽。不過上一天在江船中,聶小蠻就料想他們倆的行筐中一定有錢,這一點現在果然已經證實了。


    晚飯時聶小蠻仍沒有迴來。氣候轉冷了。景墨仍舊睡在床上,雖不致有客店孤燈之感,但房中連個銅爐子都沒有,於是冷冰冰地寂寞寡歡,再也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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