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景墨暗暗興奮的時候,那小婢女已走到了鞋匠攤的麵前,景墨於是轉過身子來麵向著她。


    小婢女手中拿著一封信,身上穿一件茄花紫色圓領窄袖裳,淺綠色長裙腰間大巾,打扮倒也整潔,她的粉嘟嘟的臉龐倒有幾分討人歡喜,而且已薄薄地施上了些粉,她走過景墨麵前時向景墨瞅了一眼,隨即從巷子口出去。


    景墨跟著這女孩子一路就走出了巷子口,見她向西進行,似要往三茅宮那邊茶樓裏去,景墨加緊兩步,走到她的背後,就開始招唿。


    景墨盡其所能用一種溫婉的聲音問道:“小妹妹,寄快信嗎?”


    那女孩子扭迴頭來,站住了向景墨看了看,接著又微微一笑,她操著本地口音答道:“正是去寄信,寄到蘇州去的,大哥哥,你是誰?”


    景墨更是歡喜,心想這孩子當真伶俐可愛,如此看來,自己的計劃大有把握,景墨又見她手中那封信上寫著“蘇州織造局魏某某”字樣,下麵的具名是叫“陳思安”。


    景墨答應道:“小妹妹,我同你打聽一個人,有一個像你年紀差不多的春蘭,不知道在那一家幫傭,你可認識?”


    她毫不猶豫地反問景墨道:“春蘭?不是那個徐家匯梅春蘭嗎?......是她?”


    景墨有些驚喜,連忙應道:“正是,正是,你可知道她在那一家做工?”


    “她就在我們隔壁第二家尚家裏做事啊。不過她已經走了,大哥哥,你為什麽要找她?”


    這反問景墨反是沒有提防,不過柳青雖口齒伶俐,終究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景墨自信總能應付過去。


    景墨於是滿嘴瞎編道:“她從前曾在我家裏做過三個月工,有一天我在路上撞見她,她說在花露崗某一家幫傭,我卻忘記了是哪一家,現在我要找她,就想問問她肯不肯再到我家裏去作工。”


    柳青天真質樸,於是絕對不懷疑景墨的謊話。這小女孩突然伸出了右手的小指的指尖放在她的牙齒上咬著,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種可愛的女子估計的表情。


    “這個太不湊巧了,尚家裏前天傍晚死了太太,春蘭是在昨天早晨走的......隻怕是難找了。”


    景墨的心頭就是咯噔一下,不禁插口道:“昨天早晨走的?你會不會弄錯?”


    柳青搖頭道:“不會弄錯的,昨天早上她跟著她家的三小姐一塊兒扶棺出去,後來主人們迴來,恰巧我也親眼睹見的,卻不見了春蘭,到了昨天午飯時候,那邊淮安菜館裏送了一個江北老老媽子進去,我才知道春蘭不迴來了,她生得很好看,我常叫她‘金陵一枝梅春蘭’,她和我很要好,真像自家姊妹一般,現在我也掛念她呢。”


    蘇景墨覺得這簡直是大有收獲,居然無意中得到了這些重要情報,於是忍不禁想套出很多的消息來,因為據尚元吉說,她的姨母賴氏昨天告訴他是,春蘭是在三天前走的,現在知道了是謊話,可這謊話卻在無意中給自己證實了。可是賴氏為什麽突然間辭掉春蘭?又為什麽扯謊騙尚元吉?她的陰謀的勾當不是已經一步步被揭開了嗎?


    景墨覺得這小婢女一定握著疑案中的某些重要信息,所以這一番談話當然還不能就此終止。可是就她的年紀說,自己和她談話雖然不致於引起別人的疑忌,但在這距離尚家附近的地點,站立談得太久了,說不準又會有什麽變故。


    於是景墨笑嗬嗬地說道:“小妹妹,你不是要到三茅宮茶樓裏去嗎?你走前,我可以陪你一塊兒去。你真好,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孩子一邊慢慢地開步前進,一邊又含笑答道:“我叫柳青,大哥哥,你姓什麽呀?”


    看著這張無邪的臉龐,景墨覺得不能再欺騙她了,事實上也沒有再騙她的必要。


    “我姓蘇,就是蘇州的蘇,但你說春蘭在昨天早晨送喪出去,以後便沒有迴來,難道你親眼睹見她送喪出去的?


    “是啊!那時我剛才出來倒垃圾,恰巧見尚家裏的棺材抬出門來,我新眼看見春蘭跟著棺材一塊兒去的。”


    “哦,你可記得那時候除了春蘭還有多少人一起出殯?”


    柳青的嘴撇了一撇,搖搖頭答道:“冷冷清清的,連和尚道士都沒有一個。”


    景墨這時心生一計,決定輕輕地反激這女孩一下,於是說道:“我想總不見得隻有春蘭一個人出殯吧,你大約是沒有瞧清楚。”


    柳青果然用力辯白道:“蘇大哥哥,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真的沒有幾個人,除了四個扛棺材的人以外,隻有尚家三小姐,和一個像大哥哥你一樣打扮的人。


    “什麽?難道像我一樣穿曳撒的?”


    柳青旋過臉來向景墨瞟了一眼,然後點點頭,卻不答話。


    景墨又道:“難道他家的大少爺?”


    柳青搖搖頭道:“不是,大少爺我怎會不認識?他從來不穿曳撒的。


    “那麽,這個穿曳撒的人是你不認識的嗎?


    這時柳青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種微笑。說道:“我倒也見過他幾次。白潔潔的臉蛋,濃黑的眉毛,鼻子又高又直很神氣,長得的確漂亮。”她說話時唇角上的笑容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深刻化了。


    景墨急忙問道:“你為什麽覺得好笑?


    柳青又仰起頭來,把笑成縫的眼睛向景墨看了看,說道:“這個人曾鬧過一次笑話。哈哈......唉,我不說了!”然後又撲嗤的笑了出來,隨即用手背掩著嘴唇,低下頭急忙掩飾自己的笑臉!


    景墨不禁怒從心中起,心想這女孩該不會是聶小蠻生的吧,這賣起關子來比她老子聶小蠻隻高不低啊,現在這是怎麽了,怎麽沒有人再痛痛快快地說話,全都要說那麽一小半再咽迴肚子裏。女孩的這一句”不說了“的後麵,分明隱藏著什麽重要的事實。景墨又怎肯輕輕放過?


    景墨於是強行擠出一種古怪而怪誕的笑臉,假笑著哄道:“有什麽可笑的事情?我最喜歡聽笑話,你倒說給我聽聽,終究笑呢不笑。”


    不料,被柳青一口迴絕““我不說,若使給尚家的三小姐知道,她一定要罵我嚼舌頭的!”


    景墨心中大奴,心想我一個錦衣衛,穿的是飛魚服,掛的是繡春刀,幹的是拿人索命的勾當,賺的是刀頭舔血的錢。怎麽會去找什麽三小姐,四小姐在一直嚼舌頭根子,但還是勉力維持著微笑,繼續溫和地勸道:“柳青妹子,你盡說不妨,三小姐決不會知道,你說了,我給你一份酬謝。”


    柳青的伶俐的眼睛裏露出一種帶些狡猾意味的神彩,又斜著眼稍向景墨輕輕一笑。


    柳青側著頭說道:“那麽,你找著了春蘭,那也不能說我說的。”


    景墨連連大打包票,苦笑著應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你盡可放心,我自然不會說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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