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蠻對於這兩句問並絕不理會。他的目光在權十三的臉上上凝注了一下,好像表示出一種決定了什麽策略的表情。


    聶小蠻道:“權十三,我現在要瞧瞧那支鳥銃。”


    那老家人馬上點頭應道:“好,我去拿來。”說著老頭迴身向正屋走去。聶小蠻又裏裏外外地看了一遍,又意味深長地瞧著蒲縣尉說:“蒲兄,我有一句忠告。這案子非常複雜,決不像你自以為所見到的那麽簡單。你的眼光也應得放遠些才是。”


    景墨見那胖子的臉上露出一種客套的微笑,不過這笑中卻含著冷意,分明對於聶小蠻的忠告,不但沒有誠意的接受,還帶些猜疑的輕視。


    這種表情,聶小蠻當然也覺察到了,因此他的語氣也就從忠告變為警告:“蒲兄,你不要誤會才好。我生平所經曆的案子,何止數十上百件,但你決計找不出我在任何案中曾和人家有過爭搶功勞的事跡。所以你若想從這樁案子上得些功勞,碰巧希望得到地位的升遷,那你不能不把你的眼光和態度先行改變一下。”


    胡德富連連點頭道:“對,我的朋友們也常常談起,聶大人是最慷慨大氣不過的。他每逢和我們同道們聯手辦事,得了功勞,總是謙讓不居。這一次他當然也不會例外。”


    景墨看見那縣尉的圓球形的臉上略略泛出些兒紅色,他的舌尖又不住地頂著他的嘴唇,兩隻手也像是沒有安放的所在。


    終於,胖子吞吞吐吐著說:“我——我本來沒有誤會。大人,你的意思難道說那趙樂人並無嫌疑?”


    聶小蠻卻並不直接迴答,又向那菜圃上了望了一會,才轉過身子,慢慢地向正屋走去。


    另外三個人就也跟在他的後麵。


    聶小蠻一邊緩步,一邊答道:“我的意思,隻叫你不要把你的目光完全注意在趙樂人一個人身上。譬如我們先前瞧見的驢車的輪痕,碎石路口的血跡,和那太行獵犬的失蹤,都應有調查清楚的必要。這些問題都是很重要的,我想你此刻不見得都能解釋清楚吧?”


    那蒲縣尉的肥肥的臉上麵又不禁紅了一紅,他的眼光也不由得不低沉下去。


    聶小蠻繼續道:“我覺得這隻叫蒼耳的狗子,真是這案子的中心關鍵。它的不曾吠叫,起先我們覺得很傷腦筋,此刻總算已經有了算是合理的解釋。我們知道它是被主人關進了那間小室,才不能行使它的守夜的職責。所以當那兇手走進正屋的時候,狗子當然已不能吠叫。不過這隻是一部分的解釋。其他的疑點還多。例如死者為什麽要把它關起來?蒼耳既被關閉以後,又在什麽時候破窗逃出來的?現在又往哪裏去了?怎麽此刻還不見迴來?若說被兇手打死,怎麽又不見犬屍?還有那——”


    正在這時,眾人突然見那老家人神色倉皇地從正屋的後門奔出來。這邊的一行眾人也不由不停了腳步。老頭趕到眾人之前,喘息著向聶小蠻報告。“老爺,我已經向四處尋過,那鳥銃竟不見了!”


    鳥銃不見了!眾人聽了都是一愣,又可以說是一項新的大變故。因為這一變化,致使蒲縣尉的推測再也站不住了。他起先以為牛以智被鳥銃打死,便以為有鳥銃的隻有自趙樂人一人。


    他的假設顯然太過輕率,並沒有事實的根據。現在死者的鳥銃既然也不見了,可見那致命的兇器也許就是死者自己的東西。


    那鳥銃本是放在飯堂中的。難道是,碰巧那兇手爬進飯堂以後,發現了那支鳥銃,便利用來行兇。或是兇手進屋以前,而牛以智卻早有準備,便取了鳥銃抵抗,卻不料那鳥銃反被兇手所奪,牛以智就死在自己的鳥銃下。


    無論如何,眼下兇手的嫌疑已勢必不能歸於趙樂人一人。於是幾個人迴到客室中計議之下,便假設第二種推想更近事實。


    因為據聶小蠻的看法,死者生前曾經囑咐,要權十三道守好門戶,而且近幾日中的有反常的狀態,又故意避開女傭,還可能關住了自己獵犬,這種種都足以證明那兇手的來襲,死者決不是完全不知道的。所以聶小蠻假設死者一開始準備抵抗,顯然更近事實,但這個兇手終究是誰?


    抱著什麽目的而行兇?


    行兇以後,那支鳥銃又往哪裏去了?


    這樣都還不能解釋清楚,蒲椒仁之前的一切推論,在現在事實的轉變下也不能不跟著改變了。因此聶小蠻提出了分工合作的計劃,便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讚同。


    聶小蠻道:“蒲兄,我們才見麵的時候,你自以為這案子很有把握,隻消我給你證明一下,立刻就可以結束。現在我不但不能給你證明,反而把你的的推論幾乎全部推倒了,把你引進了完全陌生的迷宮裏。你不是有些兒失望?——唉!你不用如此!據我看,我們此刻已找得了相當的線索,隻要按著適當的計劃,分頭進行,水落石出也許並不遙遠。”


    蒲椒仁之前那種自以為是的態度,此刻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他的圓臉上有些急促,似乎陷入了煌煌不安之中,他對於聶小蠻的建議於是全盤接受,完全是唯唯聽命。


    胡德富道:“聶大人,你想我可以擔任些什麽事?”


    聶小蠻道:“我覺得那聞自新確是一個重要的角色。假如能見他一見,對於兇手的來曆,也許可以知道一二。”


    都頭道:“這點來說大人盡管放心,這個容易辦。我不妨就去找他,此刻他說不定已經迴來了。”


    聶小蠻點點頭,又向蒲縣尉道:“據我觀察,昨夜裏有一個乘驢車的人曾到這裏來過。你若能探悉他的行蹤軌跡,那你一定可以穩取首功。”


    蒲椒仁問道:“大人,你確信兇手是乘了驢車來的?”


    “當然不能確信,不過大概如此。”


    蒲胖子道:“這樣的話,這調查的工作諒來還不難著手。”


    小蠻又道:“但願如此。景墨,你也須分擔些任務。趙樂人既然還在鎮上縣衙監裏押著,你不妨就去見他一見。我還有別的工作,也不能不抓緊進行。等一會兒我們在老狸奴的狸園裏會麵吧。”


    景墨所分擔的任務,在現在來看,已可算無足重輕了。因為趙樂人的嫌疑,經過聶小蠻的分析,大部分已經減輕,景墨再去見他,也不過是例行的公事,似乎沒有多大影響了。


    那太行獵犬被關起來,而且鳥銃是死者自己的東西,既已給他洗刷了一部分的嫌疑,所剩的隻有他和死者夫人華玉昧的關係終究如何,還待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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