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蠻繞著屍體走了好幾圈,一直低垂著頭,默默地深思。景墨在一旁也沒有閑著,開始運用自己的經驗分析起案情來。眼下看來這案情確實像是謀殺,自己先前的結論確有些草率。


    而自己剛才的對於王朝宗的答辯也未免有些失態,景墨腦子裏正在推敲著,心想這次一定要得出鐵一般的結論才發言時,聶小蠻卻說話了。


    聶小蠻盯著屍體說道:“照這情形看,似乎這毛羽鴻是被一個喚做‘有澤’的人殺死的。怕個‘有澤’也許就是陸炳忠所看見的在窗口上的人。我們目前的第一個要做的,就要找尋這一個叫‘有澤’人。”


    王朝宗忙應道:“對,對,對,正是這無頭的疑案,簡直叫我無從查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來煩勞您二位幫忙。”


    聶小蠻說:“這假設的兇手不是叫‘有澤’嗎?這也不能說毫無頭緒啊。”


    “是。不過難辦也就難辦在沒有人知道這個有澤是誰。”


    “他的母親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我問過她。她說她不知道毛羽鴻有什麽叫有澤的朋友。”


    “那麽那兩個傭人呢?”


    “他們也不知道。”


    聶小蠻皺緊了眉:“這可就奇怪了,那麽你可曾問過陸炳忠,他能不能辨認那窗口的人?”


    “陸炳忠在驚惶中沒有看清楚,隻記得那人的頭發有些亂,上身穿白色的大領衫。”


    聶小蠻用背靠住了窗框,躊躇著道:“事情真有些棘手。不過那人的跳跑雖如此敏捷,可畢竟他是怎樣進來,總要有人知道啊。


    王朝宗搖頭道:“不巧,正是沒人知道。麻煩的就是那人的來無影去去無蹤,而且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曾向那老當家的老栓頭問過。他說他臨睡時把前麵院門和第二道園子門都親手鎖好。可是後來陸炳忠和巡捕進來的時候,門都虛掩著。”


    “那麽這老栓頭什麽時候睡的?


    “他說他睡時大約在亥時三刻的樣子。”


    “在他睡的以前,可有什麽人來見他的主人?”


    “他說在亥時不到的時候,他的小主人剛才迴來,吩咐他鎖好了門去睡。等他鎖好了門去睡,中間並沒有什麽人來過。我也問過那老婦人和小使女,這兩個女的睡得更早,在發案前也不聽得什麽聲音。”


    聶小蠻道;‘如果看來,這個人和死者必是相識。那人進屋的時候,很可能是毛羽鴻自己下去開門的。我剛才看見屋子門上的鎖沒有損壞,應該也沒有破門的痕跡。”


    王朝宗連連點頭表示讚成:“聶大人,您說得不錯。我也已經把門驗過,門沒有壞。鐵門上的鎖也開著沒有壞,鎖仍舊掛在紐孔上,它的鑰匙也照樣掛在樓梯腳下的牆壁上。老栓頭每夜鎖門後總是掛在那裏的。”


    聶小蠻點頭道:“那麽看來,死者自己開門這一點,應該可以確定了。”


    王朝宗符合說道:“正是,聶大人,你說得對,門一定是毛羽鴻自己開的。由此可以知道,我們盡可推想那人深夜訪問,毛羽鴻竟能開門來接,可見這兩人之間彼此一定很熟悉。”


    景墨聽到這裏,忍不住插了一句:“既然如此,就算這屋子裏的人不知道有澤是誰,但要偵查起死者生前的關係的話,似乎還算不得難事。”


    聶小蠻點點頭。又問道:“朝宗兄,你可曾發現其他可以幫助破案的證跡?”


    王朝宗一邊點頭,一邊伸手向衣袋中一摸,取出一塊白巾包折的東西,雙手送交聶小蠻。


    白巾包中的東西在案情上來說當真很重要。那是一張女子的畫像和一封信。畫影圖形上的女子穿身裝窄袖衫,外罩小袖帔,年紀好像還不到十八,頭上戴著釵環首飾,下麵係一條長裙,明麗而端莊。她有兩條秀眉,一雙慧眼,配著懸膽似的鼻子,非常美麗。圖畫邊上有兩行學董其昌的小楷寫,寫著:“鴻哥惠存——妹蘭謹贈”八個字。


    王朝宗說:“畫像是藏在死者身上的。我從他的直裰的胸口袋中取出來。他的母親已經瞧過,卻說並不認識。”他又指一指那封信,說道:“這封信是我從字紙簍中撿出來的,似乎也有些關係。”


    聶小蠻將信箋展開來,那是死者的父親從大同寄發的家書,書法學得顏真卿,很勁道,日期是三天前。


    那信的大略是:“……近來我因為和人家的政見參差,有一班人已經恨了我。我既不願甘心屈從,一時又不便下台,隻得隨時提高防衛,靜待時機。你在金陵讀書,也應處處小心,交際上更直注意,免得我兩地懸念。”


    王朝宗等聶小蠻讀完,問道:“大人,你對於這兩件東西有什麽看法?”


    聶小蠻想了一想,答道:“就照目前來看,好似這兩種東西都可能和兇案有關係,不過,但這兩件東西的本身卻好像沒有什麽相關性,這倒真是一道難題。”


    王朝宗點頭道:“不錯,小的也是這般想的,但大人您看這兩件東西,哪一件和兇案的關係更接近些?”


    “這倒是很明顯的,這女子的畫像當然更帖近些。”


    王朝宗又點頭笑道:“大人說的極是,小的也這樣想。因為信中的話,雖含著警誡的意味,但是假使當真有什麽仇人,因父親的怨仇要在兒子身上報複,也隻能暗中行刺,毛羽鴻斷不會親自去招待仇敵進來。”


    景墨忍不住又插口道:“我看這倒是難說。謀害的人也許先借交際做引線,然後乘機行刺,那當然比貿貿然殺人的更妥當。信上明明有‘交際上更直注意’的話啊。”


    王朝宗迴頭來向景墨瞧了瞧,辯道:“不過看死者在深夜中還能招接,顯見彼此相識已久,決不是初交。信中所說的結怨,似乎還是近來的事。蘇上差,您的意見似乎有些講不通。”


    景墨卻得意地一笑,答道:“朝宗兄,你把死者的深夜待客當做是舊交而不是新交的根據呢?可是據我看來,死者所以接待那人,也許有由於被動的可能,不一定是相好的舊交。”


    “哦?卻不知怎樣被動?”


    “譬如那人預先和死者有什麽約定,誘以利害,使死者有不得不開門接待的理由——”


    聶小蠻忽向辯論中的兩人搖了搖手,勸道:“這樣憑空辯論,於案情並無助益,我們的分析隻能從證據和案情出發,而不能憑借自身的想像。好了,那麽朝宗兄,你還有什麽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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