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蠻點頭,於是繞過甬道緩步走進去。一進臥室,隻見裏麵燈火耀目,滿室通明,然而門窗卻關得很緊。眾人剛從外麵的空曠處走進,立刻感覺到唿吸有點不順,聶小蠻反應最是嚴重,還發出重重的鼻息聲。


    聶小蠻一邊用力唿吸一邊說道:“為什麽門窗關得如此緊?裏麵空氣過於混濁,不免使人感到有些眩暈。”


    李文昌趕緊解釋道:“聶大人,休怪,這是因為內人病體不適,怕風。”


    聶小蠻奇怪道道:“尊夫人身體不適,室內更該流通新鮮空氣,關緊反而不好,尊夫人是因為驚嚇引起不適,假如有新鮮空氣,頭腦筋脈一通,病體或許可得全愈。”


    李文昌聽聶小蠻所說的這些,似乎並不完全同意,不過還是勉勉強強打開一扇窗。其實,通常人家的有人生病,往往有避風的舊俗,其實這樣空氣不通,有時反有害無益,令病人昏昏沉沉難以康複。


    景墨注意觀察環境,就見臥室是長方形,布置精致而雅潔。睡床完全是紅木質料,靠近牆壁,方向靠北朝南,床周圍掛著羅帳,一時看不見有人,但是稍稍聽到裏麵有輕輕的唿吸聲。床的右邊滿是堆放著的箱櫃,一共兩幢,箱子上的鎖都已經破裂。其中有三隻箱子平放在地上,全都被撬開,衣服等被零亂地丟棄在旁邊。


    李文昌說:“這是飛賊偷過以後的狀態,我未曾碰過,也沒有移動。”他的手指著地上的一隻箱子:“這是收藏珍寶的箱子。箱子本來撂在近床邊的櫃子上,東邊的第二支,現在裏麵的貓眼石瑪瑙等已被洗劫一空。”


    聶小蠻問道:“收藏貓眼石首飾就是這隻箱子了,那未其他還有別的箱子放首飾嗎?”


    “沒有了,就這一隻箱子,其他藏的都是衣服。”


    “那麽衣服被偷掉多少?”


    “衣服沒有被偷,隻偷去首飾和貓眼石。”


    “我看這裏許多箱子都被撬過,這是為什麽?”聶小蠻檢查箱子上的鎖,再用力開最下麵的一隻箱子,細細地觀察著。


    景墨在旁邊分析道:“飛賊獲得珠玉之後,貪得無厭,所以每一隻箱子都撬破,希望多些金銀首飾,而衣服皮貨他毫不在乎。”


    李文昌點頭附和道:“我也是如此推想,衣服太過累墜,拿起來不方便,所以賊人放棄衣服專拿首飾。”文昌再領眾人到床後麵,並且移動燈火把牆麵照得通亮,並說:“大人請看,這是飛賊留下的名字!”


    景墨抬頭看時,果然看見粉刷的牆壁上有““插天飛””三個字,字形是方形,長寬各約三寸,潦草得很。


    聶小蠻從接過蠟燭使蠟光照在牆上,仔細驗看起來,過了一會才說道:“這是用焦木炭寫的,來看書寫之人腕力很弱。”


    李文昌說:“這賊的字體很怪,倒不常見到,大約匆忙留下,自然講不到功夫了。”


    聶小蠻對此並沒有說什麽,從後麵床邊走出來,才對李文昌說道:“好了,現在讓我們去驗一驗飛賊的足印。”


    李文昌舉燭火替小蠻著地麵,這地上的足印似乎太多了點,從靠近床的箱櫃開始,可以清楚看到出入的足印,足印前掌寬闊,十分鮮明,後跟就稍微狹窄一點,而且比較模糊。聶小蠻取來紙筆,照樣子描繪下來,同時用手測度兩足印間的距離。


    良久,聶小蠻才慢慢地說道:“足印長六寸,象是新式皮底緞麵鞋子印出來的,而且看得出已經磨損。從足印上測度,這個人身形矮小。最近久旱不雨,但是足印卻象剛下雨後留下的,真是奇怪!”


    景墨心中完全同意小蠻的說法,地麵幹燥而能留下如此的足印,叫人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文昌提著燈在前麵走,聶小蠻躬腰曲背跟在後麵,按著地下足印的排列走到門邊,這裏距離正門約二丈,方向朝東。


    假如從正門進來,一抬頭就看見箱子,右麵是床,左邊有是窗戶。牆上懸掛著兩張小幅字畫,一張是小池朝暉圖,另一張是一位仕女圖,圖中婦人衣服端莊,相貌端正佼好,年紀大約二十六七歲,窗前有一隻桌子,上麵堆滿了紙墨書籍。


    聶小蠻大約看了一眼,就拔掉門閂把門打開。小蠻問道:“這扇門昨夜上閂嗎?”


    李文昌答道:“自然是沒有上閂,因為內人等我夜歸。”


    聶小蠻沒有接話,跟著足印走出去,而這足印經過庭院直到走廊下麵的門邊。


    聶小蠻再檢查這扇門,然後說道:“門上有挖撬的痕跡,但門栓並不堅牢,很容易被撬開。”


    之後又穿過這門,就是後花園,門外還有一間小屋子。


    聶小蠻停下腳步,問道:“這小屋子有人住嗎?”


    李文昌答說:“本來是花匠馬癩子住,最近一直空著。”


    “花匠住到別的地方去了嗎?”


    “不是,因為馬癩子最愛耍錢,我屢次勸誡他,他卻不肯改過,所以我隻得辭歇了他。這是十天前的事。”


    聶小蠻有些奇怪地問道:“這個花匠馬癩子識字嗎?”


    李文昌說:“認得幾個字的。鄙府裏所有的仆役,除衛老媽子,大家多少都認識一些字,當然識得不多。”


    聶小蠻繼續前走,一邊用燭光照地,跟著足印直到後門。就見這足印一深一淺間隔著,看得十分清楚。進去的足印深,出來的足印淺,彎彎曲曲直到後麵。後麵的大門好象是重新翻建的,不是像是一扇門,而且這新扇上還新裝了一把紹興所產的“紹鎖”。這門很厚重結實,深紅色,門後有一塊大石頭,估計重約一百斤開外,應該是用來堵住大門的。


    聶小蠻詫異地說:“我看這扇門的鎖十分牢固,一定是被尖錐子撬壞。門後的大石頭已被移動了六七寸。看樣子是飛賊打壞了門鎖,再用力推門,門後的石塊才能移動,這可不太容易,隻有天生神力之人才能做得到。哦,對啊,門上的鑰匙一共有幾把?”


    李文昌答道:“隻有一把,由我獨自管理。”


    李文昌說完,就把鑰匙拿出來,聶小蠻點頭,伸手開門。由於石頭壓住門,隻能拉開六七寸,僅容一個人側身走出去。眾人隻得擠身出去,隻見外麵野草叢生,足印也十分紊亂。


    對門有一座舊廟,看匾額時是座方相廟。前麵對立著兩根大旗杆,上麵的雕鏤木鬥還完整,還有一對石獅子蹲踞左右,為廟裏泥塑的偶像守夜。除此以外,沒有別的痕跡。


    相傳軒轅黃帝周遊九垓,想不到路上元妃嫘祖死了,黃帝於是命令次妃嫫母監護,安排了方相來防夜,這就是方相的起源。


    這方相的俗名又叫險道神,又叫阡陌將軍,還有叫開路神君的。造像往往身長丈餘,頭寬有三尺,須長有三尺五寸,須赤麵藍,頭上戴束發金冠,身穿紅戰袍,腳穿皂皮靴,左手執玉印,右手執方天畫戟。出柩的時候走在前麵,能鎮壓各路兇煞惡鬼。


    李文昌指著廟,對聶小蠻說道:“本來廟裏有一個人看守,他的名字叫李歪三,年事已高彎腰駝背。昨夜我家發生盜案後,他也一起被捕快抓到衙門裏去,說是要向他問話找找線索。現在廟裏黑暗無光,恐怕是人還沒有被放出來。”說完歎了口氣,有點歎息差役們愚笨,連累了無辜的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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