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22日,美軍在四百公裏的戰線上展開了全麵反擊。


    這次,由範弗利特接任指揮,他采用了穿插迂迴的戰術。


    美軍此次反擊的一個顯著特點是組建了“特遣突擊隊”,通過高度機動的坦克部隊深入誌願軍後方,進行穿插和迂迴,切斷誌願軍的撤退路線。


    聯合國軍的迅速反擊完全出乎誌願軍的預料。


    在聯合國軍發起進攻時,誌願軍主力剛開始撤退,一下子防線上出現了很多個缺口,而這些缺口正好成為聯合國軍戰術打擊的目標,誌願軍很快就陷入了極為被動的境地。


    在東線,截至5月24日,美軍的一個坦克突擊隊已深入到誌願軍“第二次春季攻勢”的出發點昭陽江。緊隨其後的是美第十軍,他們迅速向北推進。這意味著,誌願軍的第12軍和第27軍在三七線已陷入了敵我夾擊的困境。


    在西線,隨著人民軍第1軍團的撤退,第65軍側翼暴露,迫使其不得不迅速撤離。而這一撤退,第3兵團與第9兵團之間的缺口就暴露在了美軍麵前,美軍主力趁機沿著這一缺口快速向北推進。


    換句話說,誌願軍的防線尚未建立,就已經被美軍突破並插入了後方進行分割。


    當前局勢已極度危急。


    5月22日晚,誌願軍第15軍與第63軍從180師左右兩翼開始向北撤退,原本由三個兵團堅守的前沿防線,此時僅剩180師和179師的535團駐守。


    聯合國軍掌握了這一動向後,迅速調動美軍第7師和南朝鮮第6師,從180師後方發起突破。同時,美軍第24師和南朝鮮第2師則正麵進攻180師。


    為了掩護八千多名傷病員的撤離轉移,180師被聯合國軍的優勢兵力圍困。麵對強敵,盡管拚盡全力抵抗,但無力迴天,整個師幾乎全軍覆沒。


    180師的艱苦奮戰,為後來63軍在鐵原構築防線,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當聯合國軍對鐵原發起總攻時,第五次戰役的第三階段,也就是轉移階段進入關鍵時刻。


    鐵原,這座看似平凡的朝鮮小城,卻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在朝鮮戰爭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鐵原、平康、金化一線被稱為“鐵三角”,山脈連綿,高聳的山峰彼此唿應,是朝鮮中部最具有戰略意義的地區之一。


    鐵原地區公路與鐵路網密集,幾條重要路線交織縱橫,構成了朝鮮中部的交通樞紐。而鐵原向北,正是是朝鮮半島上少見的大平原,如果美軍占領了鐵原,他們的機械化部隊將一馬平川,後果不堪設想。


    鐵原當時也是誌願軍最重要的補給基地之一,存放著數萬誌願軍的物資,誌願軍的傷員、後方機關都正在從這裏撤退。


    可見,無論是從防守角度還是進攻角度來看,鐵原都是物資調配和兵力集結的理想之地。這片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重地,是任何軍事家都會不惜代價爭奪的目標。


    之前,由於戰線在前方,鐵原的戰略部署並沒有展開轉移。而隨著敵軍的快速穿插,鐵原一下就暴露在了敵軍的鐵騎之下。將敵軍抵禦在鐵原之外,為誌願軍傷兵、戰略物資的轉移留取時間,已成為重中之重。


    尤其是,5月28日,在漣川以南進行阻擊任務的65軍防線被美軍突破,鐵原一線告急,一旦被美軍穿插包抄成功,正在後撤中的整個誌願軍都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5月31日,美軍中線部隊已逼近漣川、華川一線,距離鐵原僅一步之遙。此時,誌願軍的當務之急是在鐵原前線阻擋美軍,借此牽製敵軍,為近10萬處於險境的部隊爭取更多時間。


    這個任務交給了第19兵團的63軍,軍長是傅崇碧。


    63軍,前身是華北野戰軍3縱,首任司令楊成武,後繼司令鄭維山。在入朝作戰時,鄭維山已升任第19兵團副司令,時任軍長是傅崇碧,政委是龍道權。盡管63軍在鄭維山的帶領下,是華北野戰軍的頭號主力,但與戰力兇悍的三野、四野各部相比,並不占優勢,在我軍整體排名中,實力中等。


    當全線撤退時,63軍原本駐守在漢江南岸,但由於兩翼已被美軍占領,一支美軍正從側後包抄。若退路被切斷,63軍將陷入絕境。傅崇碧果斷決策,指揮部隊向漢江北岸撤退。在極度饑餓、疲憊不堪以及美軍攻擊的重壓下,部隊終於艱難撤至漣川。


    誌司直接電令傅崇碧,令其指揮63軍全軍及第65軍194師,以4個師的力量迅速在漣川、鐵原之間,東起古南山,西至臨津江畔,於正麵25公裏、縱深20公裏的地域組織防禦,堅決阻止敵軍進攻。


    命令明確指出:“要不惜代價,堅守陣地,阻止敵人進攻,無上級命令不準撤退。”


    隨後,又將命令告知19兵團司令員楊得誌,而且進一步加重語氣: “即便把63軍打光,也要在鐵原堅持15至20天!”


    誌司要用63軍以鮮血換來時間,建立三道防線,同時調集兵力,以備敵人深入三八線以北後,進行大規模的反擊。


    傅崇碧看到這份電報時,頓時愣住了。


    從漢江撤退到漣川的過程中,一路上遭到美軍的圍追堵截,部隊減員極其嚴重,軍力已經從入朝時的3.2萬人,減員到了2.4萬人。而且彈藥極度短缺,甚至連炮兵都被迫充當步兵使用。


    至於夥食,糧食早已斷供,包括傅崇碧在內的所有人,每天隻能靠少量黃豆勉強維持饑餓。尤其是在經曆了美軍強悍炮火的威力之後,如果要固守陣地,別說堅持15天,能撐5天都已經是個奇跡了。


    軍令如山,傅崇碧沒有表達任何異議。


    反倒是十九兵團的兵團長楊得誌感到心裏不安,納悶老傅為何沒有提任何困難?


    大家心裏都清楚,這幾乎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傅崇碧當然也深知這一點,問題並非是怕死與否,而是在美軍飛機、坦克和大炮的轟炸下,血肉之軀如何能抵擋得住?然而他更清楚,在如此惡劣的戰況下,即便提出困難又能改變什麽?


    第63軍正麵迎戰的是由範佛裏特指揮的美軍騎兵第一師、步兵第25師以及英國步兵第28旅等部隊,總兵力超過5萬人,裝備火炮多達1300餘門,坦克數量則超過180輛。


    第63軍加上配屬部隊總共不過2.4萬餘人,更何況既無飛機也無坦克,因此無論從兵力還是裝備上,敵軍都占據絕對優勢。


    然而此時,傅崇碧和第63軍已經下定決心,寧願全軍覆沒,也絕不撤離陣地。63軍視自己為一支以軍建製編成的敢死隊。


    63軍軍史最悲壯的一場戰鬥,就這樣開始了。


    麵對來勢洶洶的聯合國軍,傅崇碧很快就對63軍及65軍194師做出了部署。


    但部署出現了一些問題。


    漣川到鐵原,擁有一條鐵路,一條公路,兩條路並行在一起。


    鐵路在東,公路在西。傅崇碧判斷,敵軍的進攻方向應該是沿公路北上,漣川至鐵原的公路、鐵路以西,為敵軍的主要攻擊路線,采取了重兵防守。


    他將187師部署作為我軍右翼主力,負責防守玉女峰以東、漣川至鐵原的公路、鐵路以西地域的防禦(含漣川至鐵原的公路、鐵路)。


    為了加強187師的防守,軍部還將炮兵44團、63軍炮兵團均配屬給187師,加上187師炮兵,63軍在右翼一共有3個炮兵團。


    這還沒完,在187師的右翼,玉女峰以西,又將配屬給63軍的65軍194師防禦在此,以防止敵軍的側麵包圍。


    在漣川至鐵原的公路、鐵路以東,則部署189師來防守,作為我軍的左翼。


    由於傅崇碧判斷此處不是敵軍的主要進攻路線,於是沒有給189師部署炮團。189師的身後,隻有自己的炮兵團。不過因為之前遭到美軍空襲,隻剩4門山炮和4門重迫擊炮。


    63軍的防禦陣型呈品字形,187師與189師並列在前線布防,188師則在後方設立二線防禦陣地。此時,63軍的兵力約為2.5萬人,而他們麵對的美軍和韓軍共有4.7萬人。更不用提雙方在武器裝備上的差距,單就兵力而言,已經懸殊極大。


    實際上,無論是63軍、19兵團,還是誌司,都對能否在鐵原前線堅守美軍15天毫無把握。不僅心中沒底,甚至感到毫無希望。


    原因並不難理解。


    隻需再看看重炮的巨大破壞力,便能清楚地認識到,以血肉之軀對抗鋼鐵洪流是多麽艱難。


    這並不是一個關於勇敢與否的問題,而是在重炮轟炸下,許多人都無法填補損失。因此,我們常常說,那些詆毀誌願軍在朝鮮戰場上使用“人海戰術”的人,要麽是無腦的,要麽是別有用心的,根本不值得爭論。


    那麽,我們應該如何應對呢?


    對於63軍而言,全體官兵即便戰至全軍覆沒也毫不退縮,但問題在於,單憑犧牲能否真正解決問題?一旦陣地失守,影響的不僅僅是眼前的戰況,甚至關乎整個誌願軍部隊的生死存亡。隨後,令人震驚的場麵出現在全球軍事學者的視野中,令他們無比震撼。


    189師代師長、政委蔡長元在接到任務命令之後,非常清楚自己麵臨的形勢,他知道189師這一仗麵臨的是生死之戰。


    蔡長元的作戰能力,是在實戰中累積而來,他是一名儒將,外表非常文雅,但作戰經驗豐富,且打法極兇悍,他參加過長征,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幾乎所有的戰爭,他都沒有缺席過。


    在多次和敵軍的對抗中,蔡長元發現了聯合國軍行軍時的薄弱點,原來,美軍每次撤退時,都必須是一條完整戰線一起行動。這就類似於“美式橄欖球戰術”,而李奇薇采用這樣的戰術的原因在於:他不敢把自己的後麵和側翼暴露給敵人。


    為了避免把自己的後麵和側翼暴露給敵人,他每到一處,都必須完全把誌願軍的陣地拔掉才敢前進。


    釘子戰術!


    蔡長元決定將全師7000餘人進一步分割,不設預備隊,直接組成200多個作戰小分隊,分散到20公裏寬,25公裏深,總計500平方公裏的龐大區域,依托散布各處的山丘建立了200餘個簡陋的小防禦陣地。


    這個方法可以大大降低美軍火力的密度,最主要的是能有效拖延美軍的攻勢,讓美軍隻能逐一占領每一個小陣地才能繼續前進。


    這種做法,嚴重違反了我軍“集中優勢兵力”的老傳統,也違反了國外軍事學家“部隊傷亡超過30%就失去戰鬥力”的理論。


    189師師長蔡長元之所以這樣做,目的其實很明確。阻擊美軍並非為了擊退敵軍,也不是為了減少部隊的傷亡,而是為了盡可能拖延阻擊的時間。


    與其將兵力集中在一起承受美軍猛烈的炮火轟炸,不如讓美軍逐個陣地去“拔釘子”。確實,美軍對每個小陣地都具備絕對的壓倒性優勢,但要清除如此眾多的小陣地,必然使他們的進展變得緩慢。


    美軍不拔除釘子行不行?顯然不行。


    這就像古代的攻城戰術一樣,為什麽一定要一個城池一個城池地攻打?繞過去不行嗎?當然可以繞過去,但前提是你必須能夠承受敵人從背後發起襲擊,甚至麵臨被前後夾擊的風險。


    然而,這樣的戰術,全世界恐怕隻有新中國的軍人能夠做到。因為每一名士兵都清楚,他們麵臨的不是概率性的犧牲,而是必然的赴死。


    可以設想一下,眼前一個個小陣地相繼被敵軍攻占,戰友們在自己麵前接連倒下,自己或許就是下一個。換作常人,早已心理崩潰,不是選擇撤退,就是準備投降。


    然而,新中國陸軍之所以被譽為輕步兵的巔峰,絕非偶然。這個榮譽,正是那一代軍人憑借堅韌的意誌、嚴明的紀律和無畏無私的精神所贏得的。


    戰鬥部署之後,63軍參謀長杜瑜華(1955年大校,1961年少將,曾任189師師長)不太放心,前往前線視察,見蔡長元把189師成一個梯隊部署,不設預備隊,擔心縱深不足,於是決定將全軍預備隊188師從187師背後改置於189師之後,集結待命,隨時增援。


    同時,命令炮8師43團配屬給188師,正在趕來途中。事實證明,杜瑜華的安排極具預見性,對於後來的戰事有很大的幫助。


    鐵原阻擊戰自1951年5月30日淩晨打響之後,63軍的情報再次發生錯誤,189師防區麵對的敵軍是兩個師,美軍第3師和韓偽9師團,可63軍得到的敵情通報中是沒有美軍第3師。189師方向迅速麵臨巨大壓力。


    按道理,美軍第3師應該遠在東線。可是,在美軍發起進攻之前,火速將東線上作為預備隊的美3師調到西線,加入到了鐵原進攻線上。189師麵臨的壓力劇增。


    而作為我軍主防,美軍助攻的鐵原公路西側的187師陣地上,麵對的則隻有僅僅隻是美騎1師的騎兵7團。麵對我軍陣地兩個師外加4個炮團的防禦,作為助攻的騎7團進展不大,而且傷亡慘重,並沒有取得像樣的進展。187師方麵的表現相當不錯。


    但是189師一方,麵臨的壓力就高山一樣大。在第189師防禦正麵,美軍每天以3~4個團兵力發動進攻。


    自美第八集團軍司令李奇微接任麥克阿瑟擔任聯合國軍總司令之後,美第八集團軍新任司令是範弗裏特,作為戰爭狂人,範弗裏特命令在一小時之內,將4500噸(注意,是噸而不是枚)、約發炮彈傾瀉在63軍的陣地上,將美軍采用的標準彈藥量提升了5倍以上,因此還創造了一個名詞——範弗裏特彈藥量。


    63軍的戰士迴憶:“美軍打炮根本沒法形容,就連落地的爆炸聲都聽不到,炮彈打過來就跟刮風一樣。”當時的美軍飛行員們從空中向地麵看去,認為:“在那些發生戰鬥的地方,不可能再有什麽生物存在了”。


    在這樣強度的空地火力下,美軍同時還以萬餘兵力和數十輛坦克排成橫陣,發動所謂的“牆式進攻”,以為這樣就可以摧毀我軍的戰鬥意誌。


    189師的情況就是堅決執行命令,徹底死守,丟了陣地就拚死反擊,隻要陣地上還有一個戰士,美軍就休想踏上陣地一步,不少連隊都是成建製地犧牲,很多誌願軍官兵都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拉響手榴彈和敵人同歸於盡。


    189師憑借師長蔡長元組建的怪陣,使得炮火之下幸存的我軍戰士,在炮火過後迅速組織起有力的反擊。麵對優勢的敵人和火力,如果隻是依靠簡陋的野戰工事一味死守,那必定無法支持太久,隻有依靠反擊,才能真正抵擋住敵人的進攻。


    189師組織了多支穿插作戰的敵後戰鬥小組,由於裝備有限,大部分作戰單位沒有隨身無線電,這種散兵戰術幾乎在其他國家的軍隊看來是無法想象的。這些穿插部隊的作用不僅僅是為了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更重要的是穿插本身給敵軍帶來的困擾。


    因為距離太近,害怕誤傷,沒法唿叫炮火打擊和空中支援,這讓習慣了火力掩護的美軍,被搞得手足無措,如果對這些穿插部隊置之不理,很可能導致人員遭到突襲,後勤補給和輜重也可能遭到嚴重破壞。


    直到戰鬥結束,這些穿插部隊都在騷擾著美軍,不僅成功地牽製了敵人的進攻,還極大地消耗了敵人的士氣和資源。


    美軍雖然憑借壓倒性的火力暫時占領幾塊陣地,但自己也必定遭受巨大的傷亡,而且在針對每塊陣地緩慢而痛苦的拉鋸戰中,美軍的銳氣幾乎被消磨殆盡。


    麵對189師頑強的抵抗,美24師少校羅伯特形象地描述道:“我們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發力的陸地沼澤,總覺得找不到要打的目標,卻又發現目標到處都是……”


    6月2日,範弗裏特在進攻中遭遇重挫後發表了一份內部聲明:“誌願軍以超強的意誌力,在鐵三角和周邊地區進行了頑強的抵抗。”


    到了6月3日,當63軍軍長傅崇碧詢問蔡長元戰況時,蔡長元沒有要求援軍,隻說:“你們把二線陣地準備好。”


    蔡長元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不要讓我們白白犧牲。”


    就這樣守到6月3日,189師整個師幾乎打光,就是不退一步。夜間,63軍預備隊188師在師長張英輝的率領下趕到戰場,正式接防189師。


    這時的189師原有9400人的部隊,隻剩下2800多人可以作戰,被縮編為一個團,作為軍預備隊,另有2000多人的傷員轉運到後方治療,有5000多名誌願軍戰士的英魂永遠地留在了陣地上。他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為誌願軍主力爭取了寶貴的四天時間。


    接下來輪到高台山一線阻擊的188師上場了。與189師的陣地防禦相比,188師采取的是機動防禦。188師,最早屬於冀中軍區九分區,也是著名小說《敵後武工隊》的原型。這是一支靠“麻雀戰”、“地道戰”成名的部隊。


    當張英輝到達戰場後,發現鐵原城內遺留了大量韓軍的戰壕和防炮洞,這位經驗豐富的地道戰專家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把在華北地道戰中積累的經驗發揮得淋漓盡致,指揮188師在鐵原城內挖出了八橫八縱的大規模的地道防禦網,而且塹壕挖得又寬又深,尤其是麵對敵軍的一麵泥土一定要鬆軟,後側則要堅硬,這樣坦克經過時,車頭會栽進坑裏,車尾朝上,一時半會兒開不上來。


    這樣,誌願軍的部隊可以很輕易地用簡陋反坦克武器炸坦克側麵的履帶和頂部薄弱的裝甲。整場戰鬥中,188師摧毀了超過100輛坦克和裝甲車,也讓鐵原城成為了美軍裝甲部隊永遠的噩夢。


    為了克服彈藥不足的弱點,張英輝把麻雀戰、狙擊戰和地道結合起來,子彈不多,但經過了冀中長期的抗戰,神槍手可不少,他們在長期的鬥爭中養成了良好的心理素質,哪怕是麵對絕境,也不急不躁。戰士們組成了眾多狙擊小組,專門對美軍的軍官、機槍手和炮兵進行了精準狙擊。


    於是,鐵原戰場上一度出現了奇怪的戰鬥場麵。美軍一方炮聲隆隆,槍聲密集,而誌願軍一方卻隻有稀稀落落的槍聲還擊,但卻壓得美軍無法前進半步!


    第188師563團3營8連連長郭恩誌帶領全連官兵,奉命擔負鐵原地區255.1高地阻擊任務,卻將美國王牌部隊騎兵一師牢牢阻擋在鐵原主峰255.1高地之外,為誌願軍的轉移爭取了寶貴時間。


    255.1高地上的炮火卻越來越猛烈,8連卻與大部隊失去了聯係。


    63軍軍長傅崇碧聽聞這個消息後,對563團團長馬兆民說:


    “不論如何,都要將8連接迴家。哪怕隻剩下一名戰士!”


    隨後,馬兆民以及3營指導員劉國欣一同挑選了40多名戰士前去營救。


    可惜敵人的炮火太猛,無論使用什麽方法都無法通過敵人的包圍圈。


    就在大家都絞盡腦汁為營救8連想辦法時,8連連長郭恩誌卻帶著戰士們平安返迴了營指揮所(400高地)。郭恩誌帶著40多名戰士不僅躲過了轟炸機和大炮的輪番轟炸,還以犧牲16人為代價,換取了800多名美國大兵的性命。


    這一切,還要從郭恩誌獨創的“三朵花”戰術說起。


    “梅花”是指我軍用炮彈在敵人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分別打一枚炮彈,等這四顆炸彈一爆炸,敵人就會本能地向中心聚攏。


    當“梅花”將敵人聚攏在中間後,機槍手再對著敵人瘋狂掃射,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殲滅更多的敵人。


    這個步驟則被稱為“一串紅”,寓意著機槍掃射過後,會濺起一大串敵人的血。


    在“梅花”和“一串紅”都完成後,早已埋伏好的突擊小組像“荷花”一樣,從兩側將敵人包圍住,用手榴彈、刺刀等武器盡可能多的消滅敵人,讓敵人插翅難飛。


    8連連續奮戰4晝夜,打垮敵人一個加強團的13次衝鋒,以傷亡16人的代價,斃敵800餘人的輝煌戰績,榮獲“特功第八連”稱號,連長郭恩誌被記特等功,榮獲“一級戰鬥英雄”光榮稱號。


    一個美國老兵戰後談起那場戰鬥,直接懷疑人生:


    “我們使用任何武器都不起什麽作用,我們用飛機轟炸也不起什麽作用,我們派炮兵上去也不起什麽作用,我們把所有裝備全用上了還是無濟於事,每當我們試圖強攻就會損失成百上千的士兵。”


    美軍所麵對的是他們無法真正理解的中國士兵——即便在彈盡糧絕的絕境下,依然選擇與敵人同歸於盡,甚至縱身跳下懸崖,衝入敵群拉響手榴彈。


    盡管63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在雙方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卻讓美軍的推進緩慢,見正麵推進速度緩慢,美軍就企圖利用機械化部隊快速通過,通過鐵原東南的87號公路直插誌願軍後方。


    這時,一座標高279.5米,叫做內外加山的小孤山,就成為了鐵原東南的天然屏障,也是阻止美軍快速穿插的最後防線。


    6月9日,美軍逼近了鐵原城,188師564團成為了守衛鐵原城的最後一道防線。


    564團並無險要之地可守,城外唯一的地形優勢僅是一座名為內外加山的小土包,高度不過區區200米左右。這根本無法抵擋美軍的進攻。188師564團派遣了最能打的5連,共70餘人去防守內外加山陣地,這也是564團能投入的全部兵力了。


    內外加山的北側不到100米處有一個水庫,炸開這座水庫能有效遲滯敵軍機械化部隊的進攻,但執行阻擊任務的第5連也將因此被困山上。


    炸還是不炸?564團團長曹步墀麵臨著艱難的抉擇。


    6月10日清晨,形勢萬分危急,駐守在內外加山的564團5連,毅然決然選擇了自斷退路、炸開水庫、集體赴死的壯舉。洶湧的洪水阻擋了美軍坦克的前進,卻也切斷了5連的退路。眼看美軍即將攻入鐵原城,坦克群卻陷入到了泥潭之中,這自然讓美軍惱羞成怒,再次上演了“範弗裏特彈藥量”,飛機和重炮對內外加山展開狂轟濫炸,對內外加山展開了長時間的報複性炮擊。


    奔騰的洪水阻擋了美軍足足一天的進攻,而5連的戰士,無一人生還。


    打到這個時候,誌願軍在鐵原前方的防禦空間已經基本被用光,整個陣地隻剩了窄窄的一條,因此也出現了多次死打硬拚的戰鬥,這讓誌願軍也付出了極大的傷亡。


    63軍已經基本斷糧,隻能忍痛殺戰馬充饑,而且由於戰鬥太激烈,根本沒時間把肉煮熟,戰士們隻能趁炮火短暫的間隙,匆匆忙忙輪流抓一塊肉,囫圇吞下,就再次投入戰鬥。


    戰鬥持續到6月9日晚上,張英輝的188師也打到了油盡燈枯,其主力563團基本打光,師部的警衛連、炊事班、文工團全部投入了戰鬥,甚至軍長傅崇碧門口的衛兵也都調去支援188師了。


    由於整個防禦陣地上,189師與199師一側是敵軍的主攻方向。187方麵麵臨的壓力相對要小一些,因此187師的戰鬥力也保存的相對完整一些。作為同師部隊,不能眼看著兄弟部隊拚光,187師一方也在戰鬥的間隙,時不時分過去一些兵力去支援189師及188師。


    等打到6月9日時,即便戰力相對完整的187師,手上也隻有一個團的戰力了。


    63軍傅崇碧決定最後撤下188師,換187師過來正麵阻擊敵人。187師長徐信抵達戰場後,也發現了新的戰機。


    美軍一方,也在多日的交戰中,摸出了一套對付掘壕固守的誌願軍的有效戰法:


    白天,他們大量向我軍陣地投擲凝固汽油彈,把鐵原陣地變成了一片火海,這種汽油彈就算在大雨中仍能燃燒,給誌願軍戰士帶來重大的傷亡。


    夜晚,美軍則收縮陣地,選擇開闊地把坦克和裝甲車擺成一圈烏龜陣,炮口向外,人員在圈子內休息,哨兵向周圍徹夜打照明彈,一有風吹草動就槍炮齊發,讓誌願軍不能靠近夜襲。


    這時,187師的師長徐信,向軍長傅崇碧提出了啟用大炮,向美軍主動進攻的建議。


    在63軍的炮火分配上,187師配屬了3個炮團,等於是全師的炮火全集中在了187師了。


    在前些天的血戰中,187師一直沒有動用炮火。


    一來,是沒有炮彈,後方一直沒有將炮彈送抵前線;二來,有限的炮彈,也被徐信克製著沒有使用,因為徐信很清楚當時的製空權完全掌握在美軍手中,一旦過早使用火炮,如果沒能及時轉移,很可能會遭到美軍飛機的轟炸。


    美軍一方,一直沒有遭受我軍的炮火攻擊,還以為誌願軍早就沒有遠程火力了,於是壓根就沒做防炮準備。


    現在,敵軍夜間的龜縮式防禦陣法,人員與火力蝟集在一起,就成了大炮的活靶子,這簡直就是我軍炮火攻擊的絕佳時機。


    當187師長徐信提出動用我軍炮火的時候,已經計劃將軍部戰力直接投入戰鬥的傅崇碧,頓時眼睛一亮。於是,傅崇碧集中全軍所有的各類火炮以及一些火箭炮全部交給了187師。


    徐信幹脆把僅存的步兵兵力放在二線,先不靠近美軍陣地,炮兵也不設指揮部了,分散開來,自由射擊,反正那麽大的目標打著什麽算什麽。


    6月10日淩晨,187師的炮兵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進入陣地。淩晨2點,63軍沉寂了許久的大炮終於打響了,炮兵各自為戰,在最短時間內把炮彈打光,戰士們把壓抑了多天的怒火,戰友犧牲的悲痛一股腦傾瀉了出去,對麵美軍上百輛坦克圍成的營地頓成一片火海。


    一時間,美軍陣腳大亂,原本用來防禦的裝甲車和坦克此刻卻成了他們逃離炮火的障礙。炮火擊中了美軍營地中堆放的彈藥,引發的爆炸比誌願軍的炮火還要猛烈,美軍士兵死傷無數。


    美軍也曾開炮還擊,但是很快發現,根本找不到誌願軍火炮陣地所在,四麵八方都是炮彈,壓根沒法還擊。


    趁著美軍混亂之際,187師的戰士們如猛虎下山,對美軍發起了猛烈反攻,雖說沒把敵人完全打退,可也讓敵人遭到了進攻開始以來最嚴重的傷亡。


    就在美軍即將攻入鐵原之際,局勢突然發生了變化。


    在10日天亮後,損失慘重的李奇微不得不下令暫停進攻。他用飛機偵察後得知,盡管63軍的防線在曆經十幾天的血戰後已近乎崩潰,可誌願軍的主力部隊,像第47、第42、第20、第27軍,已經在鐵原的後方構建起了牢固的防禦工事。


    這時,再耗費更多彈藥也沒啥好處,就隻能讓範弗裏特停止攻擊。而傷亡過半的63軍,也總算在12日晚接到了誌願軍司令部讓他們後撤休整的指令。


    誌司打電話給63軍軍長傅崇碧,通知他鐵原的物資和傷員已經提前轉移完畢,且後方的誌願軍主力防線已構築完成,要求63軍迅速撤離阻擊陣地。


    63軍勝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開始向伊川撤退並進行休整。


    1951年初,63軍入朝時的總員額為32,425人,鐵原阻擊戰前,63軍約有2.4萬人。戰鬥結束後,幸存的戰士已不足萬人,有的連隊甚至全軍覆沒。按照當時誌願軍的編製,這意味著,除了後勤、衛生、行政、文教等非戰鬥人員外,全軍步兵分隊的一線戰鬥人員幾乎傷亡了70%左右。


    一般來說,一支部隊傷亡30%,就算殘廢了,基本上就失去有效戰鬥力了。傷亡70%,基本上等於是全軍覆沒了。


    13天,63軍一共在鐵原堅守了13天!


    誌願軍第63軍麵對美軍兵力和裝備上的絕對優勢,在其瘋狂的進攻下,幾乎將全軍視作一支龐大的敢死隊,硬是頑強地將美軍阻擋在鐵原以南,持續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為後方10萬誌願軍主力的從容戰略轉移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最後,撤下來的63軍士兵連續吃了好幾天稀飯,因為他們的腸胃早已過度饑餓,無法承受太多食物的重擔。63軍軍長傅崇碧則在這短短的13天中,體重減輕了整整25斤。


    63軍,就是以這樣的戰績,以慘勝的方式完成了“鐵原阻擊戰”,完成了了不起的盛舉。第63軍以一軍之力圓滿完成了“鐵原阻擊”的任務,成功將危局轉為安穩。


    鐵原阻擊戰,讓整個抗美援朝戰爭再次盤活了,以時間換空間,誌願軍的整個軍事體係,再次成功運轉起來了。


    “祖國感謝你們。”


    63軍的將士們聽罷,忍不住淚如雨下。犧牲的戰友實在太多了……


    傅崇碧軍長滿臉淚水,哽咽著吐出三個字:“我要兵。”


    “再給你補上兩萬。”


    不到一個星期,63軍就得到補充。


    63軍在“鐵原阻擊戰”中的英勇表現,成功粉碎了美軍圍殲誌願軍的企圖。正因如此,曆史對63軍和“鐵原阻擊戰”一直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6月10日後,北上的“聯合國軍”在我軍頑強阻擊下,進攻勢頭逐漸減弱,最終被迫停止。對此,李奇微無奈承認:“敵人再次利用空間換取了時間,並成功在大部隊和補給毫發無損的情況下脫離了險境。”


    因此,第五次戰役於1951年6月10日宣告結束。


    抗美援朝戰役,由此進入第二階段,相持階段,也即以戰促和的階段。


    從此以後,朝鮮戰場再無大規模戰鬥。


    在鐵原阻擊戰展開之前,由於誌司命令各軍向後方撤退,63軍在得到命令後,在未告知左翼第3兵團第60軍的情況下突然撤退。盡管63軍的撤退符合誌司命令,而且也是戰場情勢所作出的部署,而且63軍和60軍分屬兩個兵團並沒有相互告知的義務,但是第63軍的撤退確實導致了180師側翼暴露。


    後麵由於各種原因交織在一起,導致失去保護的180師嚴重失利,全師人共損失7000人,其中5000餘人被俘,最後在分散突圍的情況下才保存了一定的有生力量。但無論如何,180師的被圍殲,都是整個抗美援朝期間遭遇的最大失利。


    如果63軍跟180師並肩作戰、層層阻擊,也許美軍就無法推進那麽快,也許也就不用打鐵原阻擊了。但曆史很難評說。


    63軍無論怎樣辯解,客觀上棄兄弟部隊於不顧的事實都相對存在。這可能也是63軍長傅崇碧在1955年授銜時隻被授予少將的受影響因素之一。


    畢竟,抗美援朝不少軍長都被授予了中將,傅崇碧同為軍長,卻隻授予少將。他手下的188師長張英輝、政委李真,189師師長兼政委蔡長元在1955年也都被授予少將軍銜。187師長徐信於1955年被授予大校,1964年晉升為少將。


    曆史隻會記住高光時刻。


    提到傅崇碧,大家記住的隻有他的“鐵原阻擊戰”,這的確也是他一生中最閃亮的時刻。整個軍事生涯,傅崇碧更多都是擔任政委等文職工作,作為軍事幹部,63軍軍長是他為數不多的一線軍職。


    鐵原,是屬於整個誌願軍的高光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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