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爺的迴答我瞬間來了精神,趕緊迴到車上拿了兩包煙塞給大爺。


    “大爺!你確定嗎?如果不確定你幫我留意一下好不好?”


    “小夥子,你知道她車牌號嗎?我這裏一般都有登記。”


    我諂媚的對著保安大爺示好。終於從宋麗的停車記錄中查到了她的具體住址,六樓的603。


    這一場的相遇我看到很多真相,可真相比我想象中還要可怕。


    不僅看到了真相,還看清了她,也看清了我自己。


    她的倔強是因為偉大的母愛,我還是沒有長大,我說的為別人而活,摻雜著太多的自私。


    突然間就覺得很迷茫,有失望,有後悔,有愧疚。


    想迴頭與她和解,想學著做一個有責任心的人,不想當一個繼續冷血的畜牲。


    迴家後我沒有心情看手機,也沒有胃口吃東西。


    一個人呆坐了很久很久,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多到自己無法釋懷。


    迴憶中總是會忍不住哭紅眼眶,意料之中的事原來也能讓人崩潰。


    下午有意路過她家時,我不聲不響的在她門上掛了一些水果零食之類的小玩意。


    人間本來就無趣,一輩子真的太長了。我能給她們的實在不多,隻希望她們娘倆不要嫌棄。


    沒指望她們會感激我,但我喜歡這樣做。因為我實在找不到自己愛她們的證據。


    第二天路過時我發現門上的東西不見了。宋麗沒有拒絕我的好意,晚上收工迴家時她再次添加了我的微信。


    我習慣性的點開了她的朋友圈,發現那些挑動我神經的照片被她刪掉了。


    又點開她朋友圈裏的照片,慢慢放大一點想看清她的臉。


    原來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也沒有去追什麽夢想,她的夢想已經變成了餘生的平淡。


    想聯係她,想見到她,想告訴她我很想她。


    想給她發一條問候的信息,又不知從何說起。捏著手機在手心裏發燙。


    猶豫好一陣子後我還是選擇了不打擾她,直到情緒慢慢冷卻後,我又在煎熬中抗爭了一夜。


    在恍惚中醒來後,我不敢有絲毫的頹廢,我把自己的賺錢目標從每日的三百提高到了四百。


    我情願少吃一口飯,少睡一會覺也要賺到四百塊錢。


    我渴望成長,渴望擔當,不敢有絲毫的膽怯和懦弱。


    以前我以為治愈我的是陳雪和小彩。讓我活過來的人是陳雪。


    現在我明白陳雪救活的那個陳晨,他是以前的那個陳晨。


    那個陳晨是個懦夫,是個不思進取的紈絝,是個厚著臉皮好吃懶做的雜碎。


    真正讓我活過來的人其實是宋麗,是她不惜傷害自己,讓我看清了自己的醜陋。


    今天為了那四百塊錢一直忙到很晚,我趁著中午吃飯的時間,去買了一件寬鬆的孕婦裝,又在街頭買了一份糖炒栗子。


    記得以前在街上與她相聚時,她的手裏總會拿著一袋糖炒栗子。


    我從沒想過打擾她,所以悄悄的把衣服和栗子掛到了門把手上。


    準備離開時,宋麗突然開門叫住了我。


    “進來喝口水吧!”


    停住腳步後我沒有迴頭看,不敢轉身讓她看到我醜陋不堪的臉。


    “下次吧!我身上有汗臭味。”


    遇見她是命運的安排,從喜歡變成愛人,從愛人變成依賴,從依賴變成距離,隔著空洞洞的走廊我的心情開始下墜。


    宋麗見我猶豫不決,突然提高聲音命令道。


    “進來!”


    看不到傷口最疼,流不出的眼淚最心酸,表達不出的情感最壓抑,突然鼻子特別酸,真的很想哭。


    她又提高了嗓門,幾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催促道。


    “叫你進來,聽到沒!”


    她的話還是像以前一樣帶有命令性。我隻好轉身厚著臉皮跟了進去。


    “坐吧!”


    我想開口說聲謝謝,又怕她察覺到陌生感,不知道怎麽表達才算合適,隻好老老實實的坐了下去。


    一杯溫開水輕輕放到了我麵前,桌上有一盆小蘭花。即使在冬天依然長的很旺盛。


    那是我帶她郊遊時,在路邊花十五塊錢買的。


    床上站著一排大黃人毛絨玩具,一共九個,那是我找人定做的。


    陽台上晾曬的職業西裝,也是我找人為她量身定做的。


    這裏到處都是我的影子,我的淚水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


    在這裏坐著很難受,就像是一個接受審判的罪人一樣。


    以前暢聊深夜的人,突然間變得沉默寡言,連一句合適的話都想不出來。


    以前她隻要說不開心,我就會問她


    “麗麗!你在哪裏啊?我馬上過來。”


    現在她就站在我麵前而且很不開心,我卻隻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看到我流淚,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隻是冷漠的看著。


    她不是不想安慰我,是她比我傷的重,自己都自顧不暇,根本沒有力氣去救我。


    我鼓起勇氣,不甘心的問了一句。


    “我還能迴頭嗎?”


    “你說呢!借用你一句話,你瘦了也黑了,我不想讓你再瘦一遍了。”


    其實我知道答案的,隻是不甘心罷了。


    一個問的尷尬,一個答的敷衍,這就是散場的開始。


    我沒有生氣,沒有悲傷,沒有心疼,也沒有感覺,再一次體會到了那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我不緊不慢的喝完了那杯水,因為不緊不慢的動作能偽裝出我的釋然。


    慢慢起身後我很努力的笑道。


    “麗麗!你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沒有說話,緊跟著我的腳步把我送到了門外,見我走遠後輕輕關上了門。


    我知道她的自然也是一種偽裝,我們都活成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自己。


    說著違心的話,做著無聊的事,害怕自己的情緒會成為別人的負擔。


    所以隻能把感情規則化,一切都是按照規矩來,不存在半點情感。


    人走茶涼默契散場,不要問,問就是不懂事,也不要哭,哭就是矯情。


    總以為世界是虛幻的,所以想活的真實一點,自欺欺人罷了。


    曾經費盡心力求來的,又逼著自己撞破腦袋也要把她推走,發現自己錯了想迴頭時,我們都累趴下了,再也走不動了。


    我沒有迴家,把車子停在車站附近的馬路上,在車裏睡了一夜。


    明天還要繼續裝出一副開開心心的樣子去接小彩。我不想那麽不懂事,總是等著別人來治愈我。


    我想自己治愈自己,哪怕是偽裝我也要裝出成熟的樣子。


    小彩推著她的母親,從出站口慢慢走了過來,我微笑著對她們揮手。


    “小彩!這邊。”


    揮手間我熱情的迎了上來,接過了她手上的兩個包。


    她的母親很親切,見到我的時候特別熱情,可我聽不懂她說什麽。


    我隻能通過表情動作來理解她的意思。


    一旁的小彩給我翻譯道。


    “我媽讓你把包放她腿上,扛著太重了。”


    “哦!沒事,不重。”


    上車時我發現她的母親也不是完全癱瘓,隻是走起來特別費勁,要扶住東西才能挪動腳步。


    記得以前有個酒肉兄弟,家裏是做醫療器材的,他老子跟醫院的院長關係特別好。


    想到看病時,我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他,可自己已經換了圈子了,現在的這個身份,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鳥我。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我想幫幫小彩。


    “小彩,什麽時候帶阿姨去看病?”


    “我在預約呢!需要排號。你不是本地人嗎,有沒有認識的人?”


    “行!我找找看吧!”


    “找不到也不要緊,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為了小彩的事,我還是厚著臉皮來到了我們以前經常去的那家酒吧。


    在門口發現了王鵬的車子,再三考慮之下還是撥通了車上的挪車電話。


    “喂!誰啊?”


    “是我!”


    “你是誰啊?”


    裏麵的噪音很大,他沒有聽出我的聲音。


    “我是陳晨。”


    “你在哪裏?”


    “門口。”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王鵬是我以前玩的最好的朋友。我不確定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有多少份量。


    他還是那個樣子,一身的奢侈品,衣服總是一塵不染,打扮的斯斯文文。


    見他準備打電話時,我按了幾聲喇叭。


    “哎呦!真的是你啊,怎麽搞成這個吊樣了啊?”


    以前說這種話隻是日常用語,大家出口成髒,相互辱罵都很正常。


    現在聽來,感覺是那麽刺耳。


    聽到這種話我特別難受,覺得那是一種赤裸裸的羞辱。


    為了小彩她媽的病能快點得到救治,我放下尊嚴用一種卑微的語氣懇求道。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你幫幫忙。”


    “好的沒問題!你說吧。”


    我把小彩的事情跟他說了之後,他滿口答應的下了車。


    可笑的是,他連我的號碼都沒留,禮貌的打了個招唿就走了。


    我還是高看了他,也高看我了自己,更高估了人情冷暖,完全不對等的社會地位讓我感覺不到尊嚴的存在。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我一直都明白這個世界上真心希望我好的人其實並不多,隻是心有不甘罷了。


    要是以前我還可以將他打一頓,可現在我隻能望著他的背影嗬嗬傻笑,卻沒有任何辦法。


    世態炎涼,滿身是傷。嚐盡人生百味方知人間冷暖。錯的不是王鵬,錯的是我有了不該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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