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秦峰聊完之後,正巧趕上陳欣園兩口子過來。


    “這麽晚了還過來,你們應該去休息。”


    江綰麵容憔悴,連笑容都提不起來,給他們兩個各磨了杯咖啡,一同坐在客廳。


    江嘉奕被孟霞帶著出去玩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也就迴來了。


    梁家碩看了眼陳欣園,無奈開口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再過三天,如果三天時間還是沒消息,帶著嘉寶迴國,先把家裏老人看了,我看能不能把老人接到美國這邊來住,這樣好照顧一點。”


    陳欣園聽罷,覺得不靠譜,“傅奶奶一輩子都沒出過國,就算是傅硯辭真的不在了,她也不會跟你來美國的,京北才是她的家……”


    江綰長出了口氣,“不管她願不願意,我都得去。”


    陳欣園說的話她不是沒考慮過,即使她心裏也是這樣認為的,她也得去瞧瞧。


    又江嘉奕在,她必須去。


    也正是因為江嘉奕,江綰才覺著這個想法稍微靠譜一點。


    垂暮之年的老人,家裏就剩下這唯一的血脈,她難道不想在臨終之際陪著孩子一起長大嗎?


    梁家碩:“我已經聯係人幫忙找了,包括附近的小島和原住民。”


    飛機墜落的地方和一個野生島非常相近,上麵有人居住,未必不是被人救了。


    一整個飛機上有二百多人,目前存活下來的人,也是有的,並不是全部身亡。


    既然有人存活,那還就是有希望的。


    陳欣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們兩個最近也沒事兒,隻要有我們能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我們一直陪你,等過幾天你迴國的時候,我們陪你一起迴去。”


    楊丹強勢了一輩子,如今聽見親孫子就這麽沒了,怕是會受不了。


    要是真的因為這個進了醫院,提前斷了壽命,真的是令人唏噓。


    傅硯辭命不該如此,傅家也不該如此。


    “孩子知道嗎?”梁家碩問。


    江綰搖頭,“沒敢說。”


    梁家碩:“不知道也好,知道反而是個麻煩,我看你過幾天迴國,也別帶了,與其要瞞,那就徹底一點,一直等到孩子上了小學再說。”


    “哪能瞞住?”陳欣園生疑,“你又不是不知道嘉寶,人小鬼大,別說一年了,連一個月都瞞不住就能猜到了,你信不信?”


    梁家碩:“那你說如何?孩子還小,知道了怕是承受不起……”


    陳欣園想了想,確實沒個好辦法。


    看向江綰,江綰還是不語,啞聲道:“說,還是說,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會告訴他。”


    生離死別遲早要經曆,他要學會。


    不是對孩子殘酷,而是命運無常。


    不過聊了一會兒,江嘉奕和孟霞便迴來了。


    江嘉奕手裏提著一大包零食,瞧見陳欣園和梁家碩都在,笑著打招唿,然後招攬說:“奶奶剛給我買的零食,你們要吃嗎?”


    說著,便將袋子裏的零食擺了出來。


    孩子在家不好說話,隨便寒暄了兩句,陳欣園和梁家碩就離開了。


    希望終究是希望,江綰還是按照設想般迴了國。


    當她領著孩子進門那一刻,楊丹手中端著的水果盤瞬間落地,裏麵的橘子撒了一地,就在那一刻,兩個成年人之間什麽都懂了。


    江綰叫來了保姆,帶著孩子在樓下客廳玩,她則是跟著楊丹到了樓上的書房裏談話。


    楊丹深深歎了口氣,“說吧,你今天來是幹什麽?”


    江綰站在牆邊,有那一瞬,她竟覺著無顏麵對楊丹,楊丹身上就像是有傅硯辭的影子,那雙眼睛在無聲地質問她,為何不聽他的話,為什麽不同意他的請求,非要叫他辭去公司的職務,然後在去美國的飛機上喪了命。


    哪怕無人這般指責她,她也會這樣莫名其妙地想。


    她就是覺得,傅硯辭是因為她死的。


    江綰張了張嘴,在來之前組織了數遍的話,在此時竟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我……傅硯辭……”江綰頓了頓,“他出事了,我想接您跟我去美國。”


    “硯辭他又出什麽事了?”楊丹語氣難掩急躁,頗有逼問的味道。


    江綰胸口一滯,那句“他飛機失事”怎麽都說不出來。


    楊丹見她為難的神色,垂頭看著自己的膝蓋,甚至坦然道:“飛機失事,對嗎?”


    從未想過她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以至於江綰愣了一愣,才鈍鈍地點頭。


    楊丹擦去淚水,忍著心中劇痛,哽咽道:“他把手上所有的資產都給了你和孩子,你心上過不去,所以想把我這個老太婆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然後在那兒老死,對嗎?”


    楊丹現在少說也有八十多了,從腿腳和麵貌來看,已經是同齡人當中堅實的體格了。


    頭發花白,意味著她再身體健康,也已經臨近人生之末尾。


    “傅硯辭沒了,唯一跟傅家有關係的,就剩下嘉寶一個,您是他的太奶奶,我作為他的母親,不可能看著您一個人留在京北,沒人照應。”江綰垂頭,不敢直視楊丹的眼睛,“傅硯辭留下的遺產,我沒辦法拒絕,但是我可以把錢都留給您和嘉寶,給您養老送終也算是我還傅硯辭的人情了。”


    江綰說話直白,沒有一絲轉彎,明明有更好的話術,卻白白地將事情講出來,不由地叫人多想。


    楊丹搖頭,“如果你隻是為了這個,大可不必,我知道我老了,我也不想拖你的後腿,至於嘉寶,你要是有心,就多帶他來看看我,若果不願意,就算是以後死了,你們沒人給我辦葬禮,我也無所謂,硯辭就給你的,我不會多說什麽,你隻要把孩子好好撫養好,就行了。”


    江綰不接受她的說法,“嘉寶也是我的孩子,就算是傅硯辭不留給我遺產,我也會好好撫養,但是您不一樣,您現在還能動,那再過兩三年呢?屆時如果真出事了,難道真的叫我什麽都不管不顧嗎?”


    楊丹語噎,正欲反駁,恰好門外響起動靜。


    “媽媽,你們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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