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感到的怪異,現在全部解答。


    他手中是一塊被血完全染色的床單,和他前段時間在家留宿的床單一模一樣。


    不是她割腕那塊兒,而是之前。


    “先生,髒!”張媽慌慌張張跑出來,立馬將他手中的床單奪過,塞進了袋子裏。


    傅晏禮不顧張媽的反應,徹底將袋子的東西抖了出來。


    一股腥味彌漫鼻間,入目,是另一件配套的被子,是一整套的。


    “哪來的這麽多血?前幾天的床單不是已經扔了嗎?怎麽還有?”傅晏禮心漏一拍。


    張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傅晏禮沒了耐心,陡然提高聲音問道:“問你話呢!”


    “這是太太自己打掃的,我也不清楚,那天我請假了,等到我再迴來的時候,太太已經收拾行李不在家了……”


    傅硯辭注視著地上的一片血汙布料,就像有人生生將心髒從胸腔內拽了出來,疼。


    他以為她是自己不想要了。


    “所以說,當夜她是一個人,然後小產完,自己迴家收拾的房子……”


    他仰了仰頭,忍紅的眼睛瞧著可怖至極,眼眶的淚水久久沒有滴下。


    可傅硯辭仍然是傅硯辭,不管是多麽悲痛的時刻,他總會克製。


    “那藥是不是你換的?”


    “先生說什麽,我不清楚。”


    傅硯辭不容置疑,“要是還敢撒謊,你一家人就都別想好過了。”


    張媽小心地看向他,膝蓋“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先生,你說什麽我真的不懂……”


    她看著傅硯辭攥緊的拳頭,渾身發軟。


    “家裏所有東西保持原樣兒,任何東西都不準丟。”


    傅硯辭上了車,發動引擎,一腳油門踩到底,眼中的視線卻漸漸模糊,胸腔中翻滾的怒意衝擊著內髒,他甚至有些窒息。


    一拳砸向方向盤不解氣,又掄了幾拳。


    “操!”


    腦袋充血,一個急刹車,他將車停在路邊,從口袋裏掏出那根錄音筆……


    她的日子迴歸安穩,休養了幾天後有力氣了,就開始往醫院跑了。


    江奶奶經過前段時間的腦梗後,身體大不如前,吃飯喝水都要人喂。


    江綰幾乎寸步不離。


    晚上,顏玉環給她發來一個視頻,那輛車她再熟悉不過,待看清醫護人員從車裏抬出來的人時,心不免抽搐。


    傅硯辭滿頭都是血,身上的白襯衣被血染紅了。


    那輛賓利更不必說,半個車頭變形了。


    【顏玉環:剛好送到我們醫院了,搶救了兩個小時,住進icu了。】


    這件事仿佛一掃而過,江綰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江奶奶每況愈下,江綰還得頂著設計院的工作。


    林夜辰擔心她身體狀況,甚至將自己的房子停工了。


    那天她趁江奶奶睡下,她去找了林夜辰,又跟他商量了一些房子的事情。


    下午吃飯的時候,林夜辰說:“傅家最近事情出得不小,你現在花的那些錢,怕是傅硯辭早早就給你備好了。”


    “傅家能出什麽事?三房不安穩?”


    “他們趁著傅硯辭住院這段時間,收買了許多小股東,聽說想提前逼著傅老爺子退休。”


    江綰沒有大的反應,輕聲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再怎麽慘,擁有的錢也是常人想不到的,輪不到我關心。”


    林夜辰不以為然,點了點頭道:“最近我有個項目,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錢是不少,就是需要你來迴在歐洲跑。”


    她有奶奶,走不了,江綰婉拒了。


    “這個工程量大,不是一天兩天,隻要你想,隨時可以來找我。”


    江綰不懼目光,對視上去,說:“林總,我不是顧琬。”


    “我知道。”


    他一臉奇怪的表情,手上的筷子不停地挑著魚刺。


    “你對我已經超出了正常的合作關係了。”


    林夜辰笑了笑,調侃道:“原來是我想多了,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啊……”


    他看著江綰凝重的神情,補充道:“對你的好感可能是來自顧琬,但是從見你的第一麵開始,就知道你和顧琬完全是兩種人。”


    “有機會的話,我給你看看顧琬的照片,你和她隻是有兩分相似而已。”


    飯桌上氣氛逐漸沉寂,江綰手邊的電話響起才打破尷尬。


    “江小姐,老太太不行了,你快迴來吧!”


    周圍足夠安靜,哪怕是沒開免提,對麵的林夜辰也能聽見聽筒裏的聲音。


    他開車送江綰迴了醫院,老太太剛從急診室推出來。


    “大夫,我奶奶怎麽樣了?”


    醫生搖了搖頭,無奈道:“病人就在這兩天了,出院準備後事吧!”


    突如其來的宣判死刑,江綰哪裏能承受,死抓著醫生的袖子不放手。


    她央求道:“大夫,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我有錢,不管用什麽藥,做什麽手術都能,轉院到國外也行,你能不能再救救她……”


    “病人的器官幾近衰竭,已經沒有治的必要了,你非要拿著藥去拖,病人也不好受啊!”


    江綰哭得厲害,林夜辰將江綰拉開,讓醫生先走了。


    誰也安撫不下,江綰就坐在醫院走廊哭了有將近半個小時。


    林夜辰叫來了顏玉環,江奶奶剩下的幾天時間裏,就顏玉環在江綰身邊陪著。


    在京北,她就幾乎沒有能靠得上的人了。


    “江綰,奶奶再給你說幾句話,你好好聽著。”


    江綰不敢睡覺,淩晨兩點還守在老人床邊。


    “好,我聽著。”


    床上的老人上氣不接下氣,隨時隨地都有咽氣的風險,她坐在旁邊,由不得哭起來。


    “你一定要,要好好地拿好你的鐲子,沒了我,以後江家的人離得遠遠的,你就當沒有家人……如果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那就是最好的。”


    江奶奶的聲音是從嗓子裏哼出來的,皺皺巴巴的皮膚黯然無光,失去了所有光彩。


    身上沒有一處不顯露著這位老人命不久矣。


    “好好過日子,照顧好自己,別再管我了……”


    話音落下,老人睜著眼,久久發不出下一句聲音,直到握著自己的手鬆開。


    淩晨兩點二十三分去世,江綰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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