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用過早膳,雲憶音便跟著長孫裔待進了書房。長孫裔在他下首的位置又安排了一張書桌,便於雲憶音謄抄他那些孤本。


    雲憶音正埋首努力間,門簾突地打開,抬眼隻見青竹掀簾而入。


    “公子。諸葛—”青竹還未說完,身後便跟進了一個人,嗖的一下就到了長孫裔的麵前。


    “長孫兄,大事不妙啊!”諸葛軒臉色泛紅,一副急色地看著長孫裔道。


    “何事如此慌張?”長孫裔放下書本,淡然掃過他,問道。


    諸葛軒道:“你可知朝中定下派誰去大月國?”


    長孫裔挑挑眉,問道:“誰呢?”


    “你!”諸葛軒大聲說道,說完了又補充了一句道:“你和我。你是正使,我是副使。”


    長孫裔麵色一沉,眼神中陰鷙一閃而過。


    見長孫裔不言語,也無何其他反應,諸葛軒著急起來,來迴渡步道:“早上我兄長上朝迴來就把這個消息帶迴來了。說是聖上正在派人草擬聖旨,怕是等會就到。”


    長孫裔問道:“我是白身,不在朝中任職,聖上怎會想到我?”


    諸葛軒一拍手掌,說道:“這便是問題所在。你我皆是白身,本就不該在使者選擇範圍之內,可聽我兄長說今日早朝眾人都在為推薦人選為難時,靖王直接推薦了你我。”


    長孫裔問道:“此事危機重重,你兄長難不成沒有為你推辭一二?”


    “怎會沒有?”諸葛軒急道:“此番前去,前途未知,生死未卜,加之你我皆無實戰經驗,過往均是紙上談兵的多,我兄長情急之下提出要替代我倆,都被聖上駁迴了。”


    “駁迴?”長孫裔麵露諷刺地問道:“什麽理由呢?”


    “那說來可就話長了。靖王說你我自幼均與蓮姑姑相識,一來有感情基礎,蓮姑姑看在舊時情分上也不會過於為難我們;二來說你是當今皇後親弟,已故太子親舅舅,且長孫府與司馬府一向交好,你去的話無論從身份還是情感方麵都最為適合。”


    長孫裔哼了一聲,道:“他倒是眼明心亮。不知他又是如何解釋司馬府之事?”


    諸葛軒說道:“問題就是出在這裏呀。聽兄長說,朝中有些老臣也提出了這個問題,你可知靖王是如何作答的?”


    雲憶音一直在旁邊聽他二人說話不曾言語,聽到諸葛軒說到這裏更是豎耳細聽。


    諸葛軒又道:“靖王竟說司馬洵用毒殘害太子一事已是事實,不容置喙。如今既是兩國邦交,便一切按國法以禮相待便可。”


    “我靠,合著他家沒死人是吧,說的如此輕描淡寫。”雲憶音一時情緒激動,把心中想法說了出來。這靖王如此雲淡風輕不就是把長孫裔二人往死路上送嘛。


    長孫裔也一臉陰鷙,暗想如今居然連靖王都如此明顯了,看來有些事不能再心存僥幸往後推了。


    諸葛軒也是一臉忿忿不平,又道:“如今這上位者的心思我是越來越不懂了。這不是明顯讓我們倆去送死嘛。即便不死怕也是脫層皮。”


    “此事你如今可還有脫身之法?”長孫裔問諸葛軒道。怎麽說也是摯友一場,如真的走到那一步,他不想害他。


    “我就是沒有才來找你商量啊。”諸葛軒急道。


    “此事嚴重,你還是迴去同你兄長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脫離開來。”長孫裔想了想,又道:“哪怕是些不走正道的手段,隻要能不參與進去就行。”


    “我來時兄長同我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形勢,他說此事本不該你我出麵,如今靖王當眾提出來,怕是早就想好不給我們退路。”諸葛軒說道。


    長孫裔臉色一凜,道:“若是我們兩人一起,當然沒有退路。若是隻我一人前去,單保你的話,應該是可以。”


    諸葛軒來時諸葛明已將形勢跟他分析了大概,說明如今看來當朝怕是有意針對長孫家族,也說過如若長孫裔真把他當自己人,肯定會提出由他自己一人前去,讓諸葛軒想辦法逃脫的話來。來時兄長便囑咐過他,讓他依形勢自己斟酌選擇,如今國事不穩,恐是不久要生動亂,諸葛明讓他選好自己想走的路。


    諸葛軒道:“那怎可以如此?若是這趟長孫兄你必須要去的話,我又怎能貪生怕死,我定當奉陪到底。”


    長孫裔眉心一挑,問道:“你可知這次出行我們可能—”


    “長孫兄你莫要多說。”諸葛軒打斷長孫裔的話,又說道:“自從你上次跟我說了那些話以後,我迴去以後也有所思考。你我二人相識甚早,我對你人品能力最是認可。想來此去最差不過一條命,這麽多年一直在京都待著,我也想看看如今百姓過的到底是什麽樣的日子。”


    長孫裔見他如此,便不再相勸。想了一下又說道:“既如此,我二人近日便多商量商量出使以後的應對之策吧。”


    “嗯”諸葛軒點點頭。


    “那個,打斷一下,我有個問題。”雲憶音一直在旁邊聽著,看二人差不多結束了,才插話進來,問道:“公子,我想問一下,此次出行我可以跟著一起去嗎?”她也想看看大好河山,更想見見蓮姑姑。


    “怕是不行。”諸葛軒一口迴絕,道:“使團出使不是遊山玩水,人員隊伍均有編製控製,怕是每家都隻能帶一人。”


    長孫裔自是能猜到雲憶音的想法,自從諸葛軒進門說了這個消息以後他也一直在糾結中,想帶雲憶音一起去,又怕中途出什麽亂子,不想帶她去,又不放心她一個人呆在長孫府。


    “有沒有什麽辦法,比如說做個夥夫什麽的混進使團隊伍中?”雲憶音想了想又問道。


    “怕是不行。”長孫裔道:“此去一切未定。怕是除了自家帶的一個心腹之外,其他的人都是皇家的安排的,想要安插進去沒有可能。”


    雲憶音還想說什麽,但是想想又忍住了,想來那日流言若是真的,怕是長孫裔身體還未恢複好。而她沒有武功,遇到事了連自保都有問題,不但幫不了長孫裔反而會成為他的負擔。想想自己還是安穩地待在府中吧。


    三人一時無話,諸葛軒見長孫裔自從聽到消息後一直很淡定,不曾像他這般情緒激動,毛手毛腳,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慚愧來,穩了穩心神,也漸漸定下心來,與長孫裔商量起細節來。


    午時,宮中果真來人宣讀了聖旨。見諸葛軒也在長孫府中,便一同把諸葛軒的聖旨也給了他。


    隨同聖旨來的,還有一道皇帝的口諭,大意是感念長孫裔迴府不久就要遠行,特恩準皇後長孫元近日迴府省親,一家人團聚一下,敘敘情。


    長孫府中其他人都很高興,長孫裔卻不那麽樂觀,皇家此舉怕是在警告,讓他盡全力辦好差事。


    聽聞長孫裔被封為使團正使,長孫府一下子門庭若市又熱鬧起來,一改近兩年長孫家主去世後的門可羅雀,那些不知內裏行情的人,雖然也聽了些流言,但長孫裔畢竟又被皇家啟用了,不管後麵如何,當前先把關係維護好,總歸是錯不了的。


    長孫裔本就對這些虛與委蛇之事無什好感,長孫夫人派人來催促出院招待客人時,長孫裔直接一句使團出行重要,有諸事要準備,無緊急情況盡量不要打擾他為由迴了過去。長孫夫人知曉長孫裔的性子,也不強求,能應付過去的都直接給了人家迴禮,應付走了,倒也沒煩著長孫裔。


    這日長孫裔和雲憶音二人正商量著長孫裔離府後需注意事項。青竹敲門而入,道:“公子,夫人派人來說,荀王爺來訪,正在前廳,請您過去一趟。”


    長孫裔微微皺眉,麵露不悅。雲憶音見狀連忙勸道:“好歹也是個王爺,這次再不去見的話怕是夫人日後難做。”


    長孫裔見她如此說,想了想便道:“那我便去前麵見上一見,你乖乖地待在這裏,把我剛才說的理清楚,不許亂跑。”


    雲憶音點點頭,目送他出門而去。


    青竹見二人的互動,暗想如今怕是隻有雲憶音能說動長孫裔了。


    雲憶音想起上次荀王來的時候將舞鶴留了下來。那舞鶴借著長孫紫一直想踏足蒼梧院,來了幾次被堵了幾次,不是公子不在院內,貴女們入內有損女兒家清譽被說迴了去,就是公子身體不適正在休息,總之青竹領著長孫裔給的命令,愣是讓小廝死守院門,沒讓她們進來一次。那舞鶴見留在府中卻見不到長孫裔,便自覺沒了趣味,也不說什麽學刺繡了,住了兩天不到便自請離了府,以是後來長孫裔受傷,長孫紫那一通委屈的來源。想到這裏,雲憶音也確實佩服青竹,聽說青竹是長孫家主在時親自為長孫裔挑選的院中管事的,是如今院中除了穀大娘之外資格最老的人,如今看來長孫家主確實會挑人。


    長孫裔來到前廳,隻見荀王爺正坐在上首,母親陪坐在側,上前作揖見禮。


    荀王爺本就視長孫裔為未來女婿人選,如今見他似比上次見麵時氣色更好些,滿意地點點頭。隻是想到自家女兒竟在長孫府吃了閉門羹,一時心中又有一絲不悅。


    長孫夫人知曉荀親王今日來怕是不簡單的喝茶聊天,想了想找了個借口出去了,獨留長孫裔作陪。


    “聽聞賢侄也就近幾日便要出門遠行,此行路途遙遠且前途艱難,不知賢侄相關事務可均備好了?”荀王問道。


    “多謝王爺記掛,一切東西一應俱備,隻等出發的君令一下便出發了。”長孫裔迴道。


    “那倒也是”荀王道:“聽聞越往西北,資源越是貧瘠,百姓日子也不好過,隻怕途中會有流匪壞事。賢侄此番前去,可想好應對之策了?”


    長孫裔迴道:“多謝王爺提醒。相關事務已與諸葛軒一同擬定相關策略,望到時能真正派上用場。”


    “嗯”荀親王點點頭,又問道:“那大月國之事,賢侄可想好應對之策了?”


    “這—\"長孫裔麵露尬色,迴道:“不曾。”


    “哦”荀親王挑挑眉,問道:“賢侄此番前去危機重重,弄不好有去無迴,竟不曾有所準備?”


    “不瞞王爺,此番被派出使,實屬意外。近兩年不問政事,已然對時局把握不那麽精準,故而也就隻能到時見招出招了。”長孫裔答道。


    “這個靖王,”荀親王猛地一拍桌案,氣喝道:“真的小人之心,竟然派你跟諸葛軒那個毛頭小子去處理這麽大的事務,簡直是胡鬧。”


    “王爺莫氣,”長孫裔眼中暗流一擁而過,隨即又道:“想來靖王殿下也是想鍛煉鍛煉我和諸葛軒。再說如今看來,放眼這整個朝中,也確實如靖王爺所說,我去是最合適的人選。”


    荀親王仔細打量長孫裔的神色,見他說這些話時卻無異色,似也放下心來。嘴上卻道:“長孫家與司馬家交好我也是知曉的。隻是畢竟是滅門之仇,想來司馬蓮不會善罷甘休,賢侄此去兇多吉少啊。”


    長孫裔迴道:“晚輩知曉此去必然不會一帆風順,好的結果是幸不辱命,不好的結果怕是有去無迴。故晚輩懇請王爺,若晚輩有個三長兩短,還請王爺對京中長孫府多有照拂。舍弟長孫瑞雖年幼,卻也是個人才,稍有打磨,他日必定出人頭地,還請王爺心存憐憫,多照拂府中老幼一二。”


    “這話賢侄自是不必說出口。”荀親王連忙擺手,故作豪氣地道:“我與你父親長孫兄也算交好,照顧他的婦孺幼小也是理所應當。隻是—”荀親王看了一眼長孫裔,又問道:“如今賢侄也早過了議親的年歲,這親事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了?”


    長孫裔麵露惶恐之色,迴道:“晚輩惶恐,此番前去生死不知,又怎有心思去想終身大事?若是此時將親事定下,諸事未定,且不是讓人家姑娘也跟著擔驚受怕?若是我此番不能迴來,且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生?晚輩做不出這等害人的事情來。”


    “嗯,”荀親王滿意地點點頭,暗想自己果真沒有看錯人,於是便道:“賢侄你且放心出門,府中事務我會關照。至於婚事,確實如你所說,等你迴來以後再做打算方才穩妥。”


    “如此,便多謝王爺。”長孫裔作揖答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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