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給唐綾遞了杯茶,又給他遞了枚藥丸:“公子,吃了藥早點睡吧。”


    唐綾微微點頭。


    鳳林山裏太冷,離開山穀之後,唐綾的身體就越發不好,他的心疾隱約有複發的跡象,青嵐每隔三個時辰就要為唐綾把脈,確保他沒在勉強自己,藥丸是早先在山穀裏待著的時候做好的,能為唐綾緩解氣血不暢的症狀。


    祁霄走入屋內,向著青嵐和葉淮說道:“隔壁屋子收拾好了,你們都去睡會兒吧。”


    青嵐看了唐綾一眼,見他點頭才跟著葉淮一起出去了。


    “你臉色不好。”祁霄輕輕撫上唐綾的臉頰,掌心是一片冰涼,“怎麽還冷嗎?”


    唐綾搖了搖頭:“沒事,已經出了鳳林山了,緩緩就好了。”


    “我抱你睡。”祁霄說到做到,話音未落就將唐綾抱到了床上,將他裹進棉被裏,摟著唐綾睡。


    祁霄入嘉林關時說了,一律不準卸甲,包括他自己。


    唐綾靠著堅硬的甲胄,心裏泛起複雜的情緒,不知怎麽就從被窩裏伸了手出來,摸在祁霄的甲胄上,那層堅厚的鐵甲上好像還殘留有鳳林山裏帶出來的冰霜,摸起來寒冷刺骨。


    唐綾抬眼看著祁霄,眉間的糾結難以紓解,他們終於到了齊境,是他和祁霄的戰場,祁霄會讓天下人都看到他,陳國的九皇子,他的名字會在史官筆下成為流傳千古的故事。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唐綾輕輕啟唇卻沒說話,他忍不住擔心,但他知道祁霄會奪下刑天關的。


    “隻是三日而已,我不會有事的,你也要顧好自己。知道嗎?”


    “……嗯……”


    ***


    兩日後,正是除夕。


    唐綾遠遠望著黃昏餘暉中的刑天關,看那如火的雲霞低低壓在在刑天關的城關上,冷風中的城關好似格外孤獨。


    刑天關四道城門,唐綾和大部隊繞路到了西門,藏身在荒野中。


    若是在一年中其他的任何時候,刑天關外的官道上都會有哨崗和來往客商路人,而現在正值年關,天寒地凍,刑天關周圍的村寨的人都早在初冬時便進了刑天關過冬,周圍幾座城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刑天關,尤其刑天關往西山路崎嶇難行,前兩日才下過雪,根本走不了。


    唐綾他們悄悄伏在城外,竟就是這般容易。


    入夜後,所有人都越發緊張,無人說話,他們都好像原本就是荒野裏的雜草,長在這裏的,任寒風吹拂,韌而無聲。


    一直等,等到一輪彎月慢慢爬高,等到彎月落入厚實的雲層中,夜更黑了。


    一直等,等到月上中天,時隱時現,等到子時,城中炸開煙花。


    正是除夕夜,齊國邊陲偏僻的刑天關內也有過年的氣氛。


    片刻後更多煙花在刑天關的上空綻放。


    陸秀林悄聲下令,攻城!


    沒有戰鼓、沒有戰旗,隻是肩頭輕輕的兩拍,所有人便都熱血沸騰起來。


    ——


    “救火!快救火!”


    “救命啊!!救命啊!!”


    “怎麽迴事?!”


    “不知道啊!”


    “炸了!炸了!爆竹炸了!”


    “什麽?!”


    “煙花坊炸了!”


    曹庚就跟在祁霄身邊,聽他用一口純正的刑天土話大聲嚷嚷,真好似是土生土長的齊國人。他們剛進刑天關的時候,祁霄和身邊的人都是一樣用刑天土話與人對答如流,曹庚在那時候就已經震驚過了,可直到現在,他還是會在祁霄張口的時候不由怔愣。


    祁霄沒空理會曹庚在想什麽,帶著人順著牆根混在人群中,急速往北城門趕。


    刑天關內突然就亂做了一團,四處火光騰躍,街上的人慌亂極了,四處竄逃躲避,哭喊震天。


    刑天關守將陳河站在城樓上大聲責問道:“怎麽迴事?!”


    “啟稟將軍,好像是煙花坊走了水,突然炸了。”


    “煙花坊?!城中就一個煙花坊!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現在城裏少說有十幾處著火點,都是煙花炸了?!”


    “……這這這……將軍……”


    “媽的!廢物!大過年的!把城門給我守好了!我親自去看!”陳河踹了副將一腳,高聲喊,“來人!十人一隊,快往著火點救火!”


    “轟!”陳河話音剛落,一聲震天巨響,連腳下的城樓都跟著震了震。


    “怎麽了?!”


    “將軍!將軍!不好了!是火炮庫!!”


    “操!”陳河大罵一聲,“敲鼓!全城戒備!敲鼓!敲!”


    就在同一時間,西城門被悄然打開,陸秀林和白溪橋領著六千人湧入刑天關。


    陳河從城樓上下來,帶著人就往火炮庫跑,火炮庫離北城門很近,一刻時間就到。


    陳河望著火炮庫那處衝天的火光帶著濃濃的黑煙像一條巨大的惡龍盤踞在夜空中,他越跑越快,心裏越發慌張,到底發生了什麽?!除夕夜的,怎麽就炸了?!


    火炮庫、煙花坊!怎麽能都炸了?城裏又怎麽會突然這麽多地方著火?!


    敵襲?!


    怎麽可能!鳳林山大雪封山,嘉林關一切正常,哪裏來的敵襲?!而且就算是敵襲,怎麽會從城內鬧起來呢?!


    這幾日,什麽都沒發生啊!


    陳河一團亂麻,趕到火炮庫前,就見身邊來往許多人小跑著一盆盆水往大火裏澆。


    可火藥的濃煙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人都靠近不了,水更是全撲在地上了,連黑煙都沒澆到。


    陳河大怒,伸手搶過一盆水準備自己去撲火,怎想得到他奪過水盆時,身邊的那小兵突然拔刀,就那麽一瞬間,他看見了那人的麵容,很年輕的一張臉,被煙熏的黑黑髒髒的,看著他的一雙眼睛冷得像他手中的刀……


    “咚!”


    陳河人頭落地。


    祁霄撿起陳河的人頭係在自己腰間,手中的刀卷著火藥的黑煙,襯得他好似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


    跟著陳河一路來的副將看到這樣的場麵嚇得腿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喉嚨裏嗚咽著發不出唿喊,眼睜睜看著祁霄走到他麵前,抬手、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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