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凳一旁,小白見曦瑤泫然流涕而不能自已,卻不知是何緣故。


    它縱身躍上曦瑤雙膝,腦袋更於曦瑤懷中磨蹭不停。


    曦瑤心中一暖,悲傷如得些許平複,伸手扶過小白幾下,也順手合起了那本《曲子詞》。


    曦瑤自忖:母親所言非虛,詩詞中的兒女情懷,總有言說不盡的淒美!


    曉風殘月,河漢清淺,總勝過那不盡矯揉造作的情意綿綿,愁腸百迴,相顧凝噎,總勝過那萬句你儂我儂的軟語溫言。


    這一切,不正是尤意味而不得言傳嗎,愛情三昧,母親著實深有體會。


    曦瑤再望天際,默默言道:娘!曦瑤好難受,我不能沒有他,你既知情之所以,便開示女兒,我究竟該如何是好啊!


    清風拂過,輕撩曦瑤秀發,她身軀一涼,下刻,卻有一念頭滋生心間。


    隻是這念頭瘋狂,曦瑤想來,也不覺心跳加速,通體發熱。


    “啞妹!啞妹!”


    卻在此時,門外忽然傳進幾聲唿喚。


    曦瑤如夢驚醒,轉身去望,見鬥金於院外正朝自己招手。


    曦瑤迎上前去,道:“鬥金,你怎麽來了,可是有事?(啞語)”


    鬥金笑咪咪地道:“沒事,俺隻是來同你知會一聲,明日俺就要去龍門村趕鬧子了,你可有什麽事情囑托,或者有書信捎帶給榮雲大哥嗎?”


    上次榮雲令鬥金捎迴幾本詩詞,伸手便給了他二兩紋銀,鬥金知他出手闊綽,是以刻意前來諮諏啞妹,若能再從中賺得許多好處,他自然一百一千個情願!


    曦瑤道:“可你昨日才迴村中,為何明日就要離去?(啞語)”


    鬥金麵有難色,道:“啞妹你有所不知,趕鬧子這門生計也要看老天爺賞臉的。”


    “夏日炎熱,能將人曬出油來,冬日雨雪,山路崎嶇難行,是以每月出活三次已屬不易,唯有這春秋兩季,才能稱得上是旺季。”


    “這其一,村民冬來出門少,往往更有時間做活,到了春天,尤其布帛能囤貨不少,秋季同理,瓜果藥材成熟,也能囤積不少,春秋貨多,便須出車頻繁。”


    “其二,春秋兩季不冷不熱,旅途得意,是以俺跟爹寧願少歇幾天,也不願冬夏出車!”


    鬥金說著已是走入了院中,瞥見一旁小白,並不覺得太過驚訝。


    畢竟他與小白也非識荊,與它樣貌雖有疑問,可見體型又非靈獸一類,隻道是啞妹山中得來的怪禽,便不了了之了。


    聽聞鬥金所述,曦瑤恍然大悟,雖她和鬥金自幼便是玩伴,卻沒去留意這其中的許多門道。


    曦瑤再看鬥金,竟覺他愈發顯得幹練,心想這些年,鬥金當真成熟不少。


    曦瑤舉起雙手,欲將方才計劃告知鬥金,還未表達,卻又停在了半空,一時間不知當不當講。


    鬥金見狀,疑道:“啞妹,你可有事?”


    曦瑤心有顧慮,搪塞道:“我……我還沒有想好信中給榮雲說些什麽。(啞語)”


    鬥金道:“無妨,俺明日再走,有的是時間,隻是你不可太過拖遝。”


    “此一次歸來途中,爹不小心摔壞了身子,明日趕鬧子便是俺一人獨行,俺需早一些出發最為穩妥!”


    聽聞這話,曦瑤不禁心有所動,先前顧慮也消卻大半。


    隻見她明眸璨亮,高興道:“此話當真,明日真是你一人首途!(啞語)”


    鬥金見狀麵有不悅,點頭道了聲嗯。


    曦瑤更激動道:“就是說,明日除了你再無別人對嗎!(啞語)”


    鬥金再也隱忍不住,道:“啞妹你忒也沒有人情,俺爹受傷,你不僅不詢問情況,反而如此開心!”


    曦瑤這才恍然,自己一時激動,竟是忘了此節。


    忙解釋道:“鬥金你誤會了,我並非此意,而是……而是……(啞語)”


    曦瑤囁嚅幾下,卻沒能說將下去,好似這話需要莫大勇氣一般。


    一旁小白見曦瑤方才還在流淚,這時又高興地雀躍起來,著實有些不通。


    鬥金更奇怪道:“啞妹,你今日究竟是咋了?”


    曦瑤冥思片刻,忽然上前拉住鬥金,道:“鬥金,你答應我一事可好?(啞語)”


    鬥金道:“你跟俺有啥可見外的,直說便是……”


    話到此處,突然收迴,下一刻竟搔首微笑起來,滿臉盡是尷尬。


    曦瑤不能言語,‘直說’一詞與她自然不合時宜。


    倒是曦瑤也不與他見怪,麵有央求道:“鬥金,你可一定要答應我!(啞語)”


    鬥金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心虛道:“啞妹放心,俺鬥金能辦到自然會幫你。”


    曦瑤道:“你明日帶我一起去龍門村吧!(啞語)”


    鬥金愕然道:“啞妹為啥突然想去龍門村?”


    曦瑤並不遮掩,堅毅道:“我想去找榮雲!(啞語)”


    鬥金有所了然,又道:“帶你去自不成問題,隻是俺這一走便是五日之久,離家五日畢竟不短,你可有跟爺爺談妥?”


    曦瑤道:“我這一去,卻並不一定五日之久。(啞語)”


    鬥金不解道:“啞妹是啥意思?”


    曦瑤麵色不改,道:“待尋到了榮雲,我也就不隨你迴來了。(啞語)”


    鬥金雙眼圓睜,大驚道:“你要隨榮雲大哥私奔!”


    曦瑤一巴掌拍在鬥金肩膀,責令道:“你小聲些!(啞語)”


    鬥金小聲道:“啞妹,你可是被豬油蒙心,腦袋勾芡了不成,你知道自己在說啥嗎!”


    曦瑤隻覺自己此刻清醒異常,且每句話皆是發自肺腑。


    心道:臨行前,我曾送榮雲一娟手帕,其上鐫有‘鶼鰈情深’四字,現在我終於開悟。


    鶼鰈之意所指乃是不離不棄,鶼者比翼鳥,鰈者比目魚,隻有雌雄相合相依,方能生存延續。


    若是沒有榮雲相伴,比死尚有過之,我定要去追尋他,換作是娘,不也如此抉擇嗎!


    曦瑤神色堅毅,道:“此事我已深思熟慮,你隻需明日帶我去龍門村便是。(啞語)”


    鬥金見曦瑤仍無半分悛悔,心中也有驚訝,道:“你就這麽走了,爺爺他咋辦!”


    曦瑤先是一怔,而後又道:“我已顧不得這些,我若不去,當真生不如死!(啞語)”


    鬥金見她近乎不可理喻,轉身道:“俺不能帶你去,爺爺那裏俺可無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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