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男子仍對此事念念不忘,滿心疑竇如雨後春筍一般直往外冒。


    乃至後來,顱腦漲痛,神煩意亂,這才打消想法,反複唿吸吐納,漲痛之感漸漸消散。


    我究竟有無親屬家眷慘活在世,而他們此時又是否仍遭受著苦難折磨呢?


    人敗至此,如我這般,當真可憐,可笑!想到這處男子又是自嘲一番。


    “啊!”


    內屋忽然傳來一聲輕吟,男子聽後立時警醒。


    他神識無比機敏,竟覺得四下黑暗之中,事物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甚至能聽到村中微弱之人語,山林低沉之鳥鳴。


    男子不勝駭異,殊不知自己還有這等敏銳嗅覺。


    夜月深沉,萬物靜寂,想必此時已是夤夜,為何內屋仍有動靜傳出。


    且從聲色聽去,分明是白天那女子所發出的,這麽晚了,她不睡覺卻在幹什麽?男子越想越是好奇。


    這本就是她的家院,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自己操那份閑心做甚!


    言念及此,男子閉上雙眼,摒棄雜念,也不再理會內屋動靜,不消片刻,竟也沉睡了過去。


    月光透過木窗打在內屋床頭,如同霜雪一般皓潔。


    月色下,曦瑤一針一線細細鐫刻,剛才一時犯困,竟是不小心紮破了手指,好在她極力忍耐,這才沒有喊出大聲。


    不過被紮上一下,困意倒是散去不少,隻是右手被碗片劃破,包紮布條多有不便。


    想來後天一早便要交付鬥金,曦瑤心中一橫,索性扯去手心布條。


    一邊暗自忍痛,一邊把細刺繡,如此一來速度明顯快了許多。


    再是繡上幾刻,曦瑤伸了伸懶腰,長長喘出一口大氣。


    低頭瞧過膝前丈許長綢,隻見原本單調布匹,此時已被繡得密密麻麻。


    曦瑤心想:今日一晚,已完成十停有二,後天早上必然來得及送去鬥金家中。


    曦瑤嘴角微抿,笑意盈盈,揉了揉酸澀雙眼,又繼續忙作了起來。


    渾噩之際,也不知繡了多久,直至後來,曦瑤困得雙眼難開,頭顱不起,終是禁受不得,倒在床榻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依然右手捏針,左手執布,嘴角還掛有一抹淺笑。


    第二天,曦瑤困頓無神,哈欠連連。


    吃過早飯,侍那男子服下湯藥,急又將自己埋入內屋,認真做起了刺繡。


    隻見此時布匹之上,一朵朵牡丹相簇相擁、栩栩如生。


    紅色濃豔,炙熱如火,粉色含羞,淡雅如霞,黃色婉約,恬淡合性,似偷得山林芳華一抹,悄然鐫入布板之間。


    曦瑤神情萬分專注,隻覺眨眼功夫,天色又已暗淡下來,草草吃過晚飯,再次迴入了內屋。


    星月輪轉,河漢偷換,山村聊寂,蒼穹掩嶽。


    時至醜時,外屋床榻之上,那男子睡得深沉,卻是他劍眉微折,雙眼不開,好似夢中也有重重心事。


    黑暗中,男子眉心猛然蹙動,下一刻,緊緊擰在了一起,額頭之上汗水涔顯,不大會已有黃豆大小。


    他不停搖動著頭顱,鼻息愈發粗重,表情痛苦已極。


    男子忽然睜大雙眼,眼眶也有汗水不斷湧入。


    四下雖一片漆黑,他卻覺萬物疾速,天旋地轉,大腦嗡鳴,幾欲炸裂,便連眼球也如針紮一般的刺痛。


    男子雙拳緊攥,皓齒狠咬,誰知如此一來,雙臂也紛紛作痛,他竟忍不住輕吟出聲,隻是聲音低微,令人難以察覺。


    男子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大口喘息,聊此緩痛。


    隻是此時,全身由頭至腳,由內而外,俱是痛不如死。


    仿佛砧板之魚肉,被人一刀一刀的生切活刮,直至最後,意識也慢慢模糊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衣衫潮濕,如同水洗,周身劇痛也開始緩緩散去,他唿吸逐漸平穩,意識逐漸清晰。


    再是歇過良久,不適之感終於全部消退,男子心有餘悸,疑問連連。


    心想:自己剛才究竟怎麽了,為何會有如此強烈的痛感,頭顱好似被人鑿開,雙眼好似被人剜掉。


    自己四肢百骸傷痕累累,此時劇痛無可厚非,可頭顱和眼睛的痛感又是如何一迴事?


    難道,自己還有其餘傷勢?可是老人家對自己有所隱瞞?


    想到這裏,男子心事更重,如磐石贅心,針芒刺背。


    轉念一想,又覺自己過慮了。


    老人家曾言,自己墜河之時,頭顱多半受過重擊,方才之劇痛,定是如此使然,或許再過幾日便能恢複。


    想到這裏,遂寬心些許,下一刻,男子眼球一轉,忽地凝向了內屋。


    四下昏黑一片,他雖看不清楚,雙耳卻聽得真切,內屋有極其微弱聲響傳出,可是那姑娘還沒睡嗎?


    明明已過醜時,她為何還不睡,且她這兩日舉止古怪,整天難得一見,她究竟在幹什麽呢?


    男子越想越是好奇,奈何自己行動不便,隻得不了了之。


    男子抬眼望去,見屋外夜色淡亮,朦朧光束透過門縫,將地上老人映出一個輪廓。


    男子困意全無,百無聊賴之下,盯著那道光束神遊,這般從暗淡直到徹亮,也沒有合上眼睛。


    翌日,天色剛蒙蒙發亮,曦瑤便拿著刺繡奔出了門外。


    她神色憔悴,舉止匆忙,便連一旁的爺爺也著實好奇,爺爺略作思量,隨即猜出了曦瑤動機。


    補丁村一處小巷,鬥金引領企足,向著村南不住眺望。


    巷尾,人影一閃,曦瑤迫促而來。


    鬥金見狀,忙揮手大叫道:“啞妹,在這裏!”


    但見鬥金身後不遠處,停有一輛馬車,車上堆滿了雜貨。


    馬車一旁,一男子年約五十,麵貌消瘦,與鬥金神韻頗為相似。


    馬車一旁幾名村民與其有說有笑,交置貨物。


    鬥金迎近曦瑤跟前,道:“啞妹,你來的可真及時,再晚上片刻,爹收了大夥的東西,便要啟程上路了。”


    補丁村相距龍門村鎮七十餘裏山路,不僅崎嶇難行,夜間更有野獸出沒。


    是以必須趕在入夜前抵達,否則便有性命之憂,待那時候,縱然掙得再多錢財也是無福消受。


    因此鬥金每次跟隨父親趕鬧子,天色未亮便已動身啟程。


    好在臨走之際,忽又趕來幾位村民,這才致使曦瑤未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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