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嘉木剛從警局樓上下來,嗓音低冷眼中厲色閃過“警察局就是這樣對待弱勢群體的?我需要再去跟你們局長談一下嗎?”


    “倪先生。”兩個年輕警察語氣恭敬。


    倪嘉木不去看他們,毅然彎腰抱起麵前破碎的女孩,走出警察局。


    “你憑什麽說鶴城已經死了,畫廊憑什麽接受。”陌妤撕扯著倪嘉木胸前的衣領,身體不斷掙紮,眼淚如珍珠似的不停掉落。


    “夠了,肖鶴城已經死了,是我確認的。”倪嘉木將陌妤放在地上,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裏滿是怒意,他站在陌妤麵前,擋住前方大半的光。


    聲音帶著幾分失控,胸膛劇烈起伏著脖領青筋暴起“為什麽你總是看不到我,肖鶴城已經死了,你永遠都沒辦法和他在一起了。我對你的愛早已如同瘋了一般,可你卻像瞎了眼似的,對我視若無睹。”帶著不甘帶著痛苦。


    八歲那年他失去了晗晗,如今他不能再失去陌妤。


    話音剛落,天空下起了雨。像是壓抑許久終於爆發。雨滴砸落地麵,激起一朵朵小水花。兩人立在馬路邊,形成怪異的風景,誰都沒有要躲雨的意思,任由雨水將身體淋濕。


    倪嘉木身形纖長,立在雨中,雨水順著額頭流到下頜,幾縷碎發掛在劍眉之上。眉下那雙眼眸有著化不開的情愫。高挺鼻梁下,薄唇微抿。淌下的雨水給臉畫上精致的輪廓線,整個人立在雨中像是神隻,自成風景。


    陌妤的身體在雨中不住的顫抖,雙眼通紅,淚水混著雨水。倪嘉木意識到是自己語氣重了,心中的怒火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他將陌妤擁入懷中,力道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對不起乖乖,我不該兇你的,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你打我好不好,我不願看到你為別的男人這般難過。”


    陌妤眼神空洞,像是被抽掉靈魂,任由倪嘉木抱著,她喃喃自語道:“以前,我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對肖鶴城到底是怎樣的感覺,直到那天,他滿身是血地跪在我麵前,對我說喜歡我,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我也早就愛上他了。我……”


    “不要再說了!”倪嘉木伸出手,捂住了陌妤的嘴,他實在不願聽到她在自己麵前傾訴對另一個男人的愛意,明明兩人擁抱在一起,離得這麽近的兩人偏偏心髒那麽遠,像是隔了半個光年。


    細密的雨滴落下,天地間一片氤氳朦朧。


    倪嘉木立在街頭,身旁的陌妤身形單薄、嬌弱,宛如雨中一朵楚楚可憐卻又堅韌的殘花。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淌下,打濕了她白皙的麵龐,唇色因寒冷透著一抹病態的慘白,在雨中盡顯淒美。


    陌妤微微仰頭,望著雨幕,聲音雖小但倪嘉木聽的很清楚:“我不相信鶴城已經死了,我會等他,等他迴來。”那語調中的倔強,像把刀一點一點挖去倪嘉木的血肉,漫長且煎熬,想活卻看不到希望。


    他眼眶泛紅,裏頭滿是痛苦與不甘,雙拳緊握在身側,指節都因用力泛白。雨水灌進脖頸,寒意徹骨,可他仿若未覺,滿心都是眼前女孩決絕又癡傻的模樣。


    她一直都是這樣,他迴國接她那天晚上,她抓著顧白的手,眼神是這般決絕。


    他逼她出國那天晚上,她亦是這樣。


    太多太多……


    看著她那被雨水衝刷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倪嘉木隻覺心被狠狠撕裂,痛意蔓延至全身。


    “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情,我也可以為你去死的,肖鶴城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他給不了的,我也可以給你。”倪嘉木上前一步,雙手顫抖著想去抓住陌妤的肩膀,聲音已然哽咽,近乎祈求,“但你從來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我不想再當你哥哥了,求你,看看我。”


    陌妤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她太過冷靜,顯得他像是瘋了一樣。發絲上的水珠飛濺開去,濺在倪嘉木臉上,仿若隔出一道冰冷的屏障。


    倪嘉木身形一僵,臉上的痛苦愈發濃烈,那是被摯愛之人狠狠推開的絕望,嘴唇微微哆嗦,喉間酸澀得發不出一絲聲響,隻能癡癡望著她。


    兩人就這樣在雨中對峙,雨勢漸大,劈裏啪啦砸在地上,濺起層層水花,恰似他們糾葛又破碎的心。陌妤是固執的,倪嘉木同樣也是。


    直到季霖駕車路過,才將他倆拉上車。倪嘉木癱坐在後座,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雨幕,雨水混著不知何時湧出的淚水,濕了滿臉。陌妤則蜷縮在一旁,閉眼不語,身子還不時輕顫。


    迴到住處,陌妤便發起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倪嘉木也沒好到哪兒去,臉色蒼白如紙,雙眼深陷,周身散發著和陌妤一樣的病弱氣息,這場雨中的“較量”,沒有贏家。


    ……


    晨曦的微光才剛灑在半山腰那座透著神秘與陰森的古堡上,一輛車裹挾著一路塵煙,疾馳駛入古堡庭院,打破清晨冷寂。車剛停穩,吳康率先下了車,他迴頭示意。


    緊接著,幾位身著白大褂、氣質不凡的人物現身,皆是吳康花重金從國外請來的赫赫有名的催眠師,還有曾與林遠一起在實驗室中的醫師與科學家,一行人浩浩蕩蕩,腳步匆匆邁向古堡。


    喬正榮早已候在門口,他身形佝僂,拄著拐杖,臉上堆滿笑意,褶皺裏似都藏著“慈愛”,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透著幾分陰鷙與決絕。“阿楓就交給你們了,我就不進去了,我怕阿楓恨我。”他嗓音微微發顫,假作無奈地歎氣,眼底卻閃過一絲狠厲。


    吳康領路,直朝南楓房間而去,房門推開瞬間,屋內的南楓警覺抬眸,見這陣仗,眉頭緊鎖,怒火在眸中騰燒,“吳康你帶這麽多人進我房間幹嘛,喬正榮想幹什麽!放我出去,我恨他!”他吼道,聲若雷霆,周身散發抗拒之意。


    吳康嘴角扯出一抹虛假的笑,諂媚又敷衍:“阿楓睡一覺就沒事了。”


    南楓越過他,望向那一排白大褂,目光落在一人手中明晃晃的注射器上,瞳孔驟縮,下意識地踉蹌後退,脊背卻撞上了冰冷牆壁,他的臉上滿是悲涼與絕望,眼眶泛紅,嘶吼道:“喬正榮你要幹嘛,放我出去,我恨你!”


    “抓住少爺!”吳康一聲令下,幾個身形魁梧、表情冷酷的保鏢立馬衝上前,死死鉗住南楓掙紮的四肢。南楓拚命扭動身軀,卻敵不過眾人之力,眼睜睜看著注射器紮入肌膚,藥效迅速蔓延,南楓身體癱軟,向後倒去,他像個任人擺弄的木偶,從來沒有自由。意識漸漸模糊,朦朧間,陌妤淺笑的模樣如幻影般在腦海浮現。


    “可以開始了。”吳康退到一邊。醫師上前,撬開南楓牙關,塞進幾顆藥丸。片刻,南楓腦袋似要炸裂,劇痛襲來,眉頭緊揪成一團,麵部猙獰扭曲,四肢被四根粗重鐵鏈鎖死,本能掙紮中,鐵鏈被撞得嘎吱作響,皮膚擦破,淤青泛起,血絲隱現。


    待香薰燃起,彌漫滿室舒緩氣息,南楓頭疼減輕了不少。催眠師上前,舉起剔透玻璃水晶球,光影閃爍間,眾人悄然退下,僅留吳康與他。


    水晶球悠悠晃動,南楓渙散目光被吸引,機械般隨著擺動。“你叫什麽名字?”催眠師輕聲低語,聲音似裹挾著神秘魔力,在靜謐空間幽幽迴蕩。


    “我叫南楓”


    “你有喜歡的人嗎”


    床上的人臉上浮現笑意,聲音嘶啞“陌妤,我喜歡陌妤”


    “能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我的小妤啊是個膽小可愛的女孩子,她喜歡畫畫,喜歡吃巧克力,喜歡喝旺仔牛奶。我用一塊巧克力就哄著讓她做我朋友,她好單純”


    南楓仿佛提到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臉上柔情一直未散去。時間仿佛又迴到了十五年前,帥氣頹喪的小男孩手裏攥緊媽媽買的巧克力,怯生生觀察四周,孤獨又害怕。


    彼時,一個同樣形單影隻的小女孩闖入眼簾,她安靜佇立,與周遭喧鬧格格不入,仿若遺世精靈。 和他一樣孤獨。


    他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你在幹什麽”不料小女孩卻像受驚的小精靈一樣,他覺得她好可愛,那就把媽媽留給他的巧克力給她吧。小女孩拿了巧克力就想跑,真是個壞小孩,不許跑,做南楓一輩子的朋友。


    時間突然來到五年後,他被帶走了,迴憶至此,床上南楓麵容痛苦扭曲,手腳掙動,傷口迸裂滲血。


    其實那時候他好難過,可在她麵前他沒有掉眼淚。他告訴她我會迴來找你的,要等我。


    他迴來沒多久就被送到國外,到了國外那幾年他一直好想她,因為在孤兒院的幾年,並未受到良好的教育,他被欺淩,他們讓他滾迴中國,說他口音難聽。可他不能迴去,他徹夜練習口語,徹夜學習,他一定要變得強大,他要脫離爺爺的管控,他的小妤還在等他。


    終於終於,他迴國了,爺爺卻不讓他找她,爺爺告訴他阿楓你要讓喬氏更上一層樓,成功的人從來不會拘泥於小情小愛。可是他從不屑於功名金錢,他隻想要小妤。


    後來他終於強大了,他去了a市,他高興的徹夜難眠,他難得的在鏡子麵前照了又照,他怕他不好看,他怕小妤不喜歡他。


    最後他依舊沒有見到她,孤兒院發生火災,所有人都告訴他,阿楓你喜歡的人早就死了,你幹嘛一直陷在從前,你這麽成功,有很多的好女孩任你選擇。 可是他們不知道,他的努力他的成功,隻是送他去往她身邊的一張通行證。


    此後,聯姻陰謀、假遺物騙局、欺騙脅迫,如荊棘纏縛。


    所幸他找到她了,可還是不行。太多人阻攔他。病床上的男孩眼淚打濕枕頭,表情痛苦萬分。


    催眠師都不忍心進行下去。,可對上吳康兇狠的眼神,催眠師隻好繼續下去。他按照吳康給他說的,給南楓編造了一個假的記憶。


    催眠結束,床上的男孩早已昏睡,他的四肢鮮血淋淋。 “喬楓少爺已經忘記了關於陌妤所有的事情,這個藥記得讓他按時服用,每兩個月我會過來給喬楓少爺催眠一次的。”


    清晨的暖陽,仿若碎金,透過書房那雕花的窗欞,傾灑而入,在地上鋪就一片片光影。喬正榮愜意地窩在書房那張古樸的搖椅裏,搖椅輕輕晃動,他拿著茶杯的手也跟著晃動。


    他身著一襲墨色唐裝,綢緞料子是上好的極品,精致的繡紋貫穿整件衣服,袖口領口銜接處也用上好的金線縫合。襯得他整個人既有歲月沉澱的沉穩,又不失威嚴氣場。頭發已然花白,卻被精心梳理,一絲不亂,根根服帖於腦後,仿若也恪守著某種秩序。


    麵龐上,皺紋遍布全臉,每一道都似在訴說往昔風雨,可那雙眼,在微眯之際,眸中幽光閃爍,恰似寒夜中隱匿的獸瞳,透著狡黠與狠厲。手中捧著的茶盞,是他從拍賣會淘到的古董,杯中嫋嫋熱氣升騰而起,氤氳在他眼前,更顯搖椅裏的人神秘莫測。


    聽到腳步聲,他眼皮都舍不得抬一下,他頭揚起,沐浴窗外的陽光:“今天的陽光真好,喬氏也會越來越好。”那語調中的自信,似在宣告著他對家族未來版圖的絕對把控,不容置疑。


    “義父,阿楓掙紮四肢都受了傷,現在催眠結束昏睡過去了。要不要給阿楓包紮一下。”


    談及南楓時,他神色未變,隻是眼底狠辣更甚,嘴角微微下撇,扯出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不用,我喬正榮的孫子哪兒有那麽脆弱,這段時間一直忤逆我,給他吃點苦頭。等他醒來,我一定要中傷倪氏,倪嘉木最近太狂了,可惜陌妤逃脫了,算他走運。”言語間,咬牙切齒之態盡顯,雙手不自覺攥緊茶盞,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傾城了時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嶼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嶼魚並收藏傾城了時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