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衿手提裝著琥珀的布袋,款步踏入尚書府。


    “小姐,老爺正尋你呢。” 管家老遠瞧見那跳脫的身影,便知是自家小姐迴府了,趕忙上前急切說道。


    “尋我所為何事?” 陸子衿麵露疑惑,心想父親既已無事,怎還急著找她。


    “小的不知,老爺此刻正在書房。”


    “好,我這便去。”


    抹雲欲接過布袋,陸子衿卻讓她先迴院子,心想著得了這般天大的好處,也該讓父親開開眼界。


    “爹地。” 陸子衿踏入書房,故意嬌聲喚道,卻見父親麵色凝重。


    她輕掩房門,問道:“事情已解決了,這是怎麽了?”


    “是你,還是你帶著南宮珣一道做的?”


    陸尚書徑直問道,那熟悉的墨香,他曾在君堯書房聞過,乃是潘穀墨。


    那時君堯稱是子衿所買,如今君堯不在城中,那此事定是女兒所為,隻是她平日雖點子頗多,卻不該有去刑部篡改證據的能耐。


    “是我做的,半道上又遇著南宮珣了。”


    陸子衿嬉笑應道。


    “啪!” 陸尚書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父親,犯得著這般生氣麽?不誇我也就罷了,竟還兇我。”


    陸子衿被這突如其來的嗬斥嚇得一顫,心中不悅。


    “你還有個女兒家的樣嗎?啊?你...”


    “怎就沒了?我憑這聰明才智救了父親,既有女兒樣,亦有兒子般能耐。


    父親,您可是賺了,生我一個,頂倆用呢。”


    一向溫文爾雅的陸尚書,被這番話噎得半晌無言。


    良久才道:“你不學女德,也不該使出這般奸詐討巧之手段!”


    “那聖上身為堂堂天子,卻使些卑鄙無恥、下作手段,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麵對惡人的迫害,光講那禮義廉恥道德又有何用?


    難道君子就該死於小人的陰謀詭計之中?


    我這哪是奸詐討巧,分明是高明之舉,破了小人奸計,救了君子。


    就說南宮將軍,他戎馬一生,可以死在敵手,怎可折於朝廷陰謀。


    聖上將手伸到您這兒,我豈能眼睜睜看著那小人得逞!


    真把我逼急了……”屠龍也使得。


    陸子衿忽將後麵的狠話咽下,有些話,實不宜在父親麵前吐露。


    “不降其誌,不辱其身。”


    父親所秉持之道與她不同,她隻知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


    陸尚書被她這乍聽似歪理的一番話攪得一時語塞。


    “那驛站之事……”


    “正是我所為,憑什麽君子含冤而死,那些奸佞卻能逍遙法外?”


    陸子衿昂首挺胸,坦然承認。


    陸尚書見狀,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我不願與你爭辯,從今日起,你便好生待在府中,哪兒也不許去!”


    “您能看得住我人,卻看不住我心。


    隻要您還當著這尚書,聖上若再對您不利,下次我依舊會如此行事。”


    陸子衿言罷,未等陸尚書發作,趕緊奪門而出,為宋家打工,還要搭上命,哪來的臉。


    “哐當”一聲,門被她用力帶上。


    向來甚少束縛女兒的陸尚書,一時竟不知該氣她何處,細想她所言,卻好似也不無道理。


    憑什麽作惡之人能安然無恙?


    他皺了皺眉,發覺自己竟被女兒帶偏了思路,給人腦袋上開幾個血窟窿,是姑娘家該做的事嗎?


    陸子衿迴了翠玲瓏,將七隻成年二哈套上雪橇繩索,本計劃明日再去淩煙閣,現下形勢不對,趕緊遛。


    “小姐。”


    抹雲剛送完小姐所寫的府內采購食材單子,一迴院子,便見陸子衿坐上了那木製雪橇。


    “我這就得走,老爺若問起,便說我去淩煙閣了,有這些二哈拉著,讓他們無需擔心。”


    說罷,她輕揮手中小竹竿,早已蓄勢待發的二哈們,如離弦之箭,瞬間奔出院子。


    她得趁父親尚未迴過神來,趕忙出府才是。


    酉時末


    “怎的今日晚膳這般遲了還未備好?” 尚書夫人輕咬一口點心,問道。


    周嬤嬤嘴角微微一扯,往日酉時準時開席,今日卻不見人來知會,她早前已去灶間問過了。


    遂迴道:“夫人,小姐下午把灶間的食材全拿走了,府內采購趕忙去采買,這才耽擱了時辰。”


    “子衿?她拿食材作甚?”


    “聽聞小姐下午迴府後,被老爺叫去書房,兩人吵得厲害,隨後小姐便帶著食材去了淩煙閣。”


    尚書夫人眉頭一蹙,將手中糕點置於盤中,嗔道:“這不是胡鬧麽?


    山上積雪未融,她如何上山?”


    “伺候小姐的抹雲丫頭說,小姐從一羅刹胡人那兒買了幾隻二哈,稱無妨,那些二哈會拉著她上山呢。”


    “二哈?”


    “正是,是一種模樣頗為奇特的狗。”


    其實抹雲原話說的是長得滲人,像鬼一般的狗。


    “狗拉她上山?”


    尚書夫人越聽越覺荒誕,起身往門外走去。


    陸尚書單手撐頭,閉目養神。


    “老爺,你們爺兒倆今日又是為何事爭吵呀?”


    尚書夫人推門而入,陸尚書未留意到聲響,聞聲抬眸望去。


    “沒甚大事,隻是她…… 她近來行事太過乖張,說了她兩句罷了。”


    “哎呀,老爺,您得想開些呀,您向來縱容她,這些年她在山上野慣了。


    您得學學我,我如今可看得開呢,怎的您越活越不如從前了。”


    周嬤嬤垂首,以帕掩唇,暗自偷笑。


    陸尚書瞥了夫人一眼,往日風風火火、咋咋唿唿的夫人,今日竟勸他想開些,著實稀奇。


    “聽下人說,子衿把灶間食材全拿走了,說是騎著幾隻狗上山去了。” 尚書夫人又道。


    陸尚書瞪了她一眼,這都什麽胡話,莫不是還沒睡,便做起夢來了。


    尚書夫人沒好氣道:“你瞪我作甚?


    確是她身邊抹雲丫頭所言,


    照這般,哪天別人說騎著雞上山,我也不覺得稀奇了。


    你且派人去追,把她追迴來,她哪上得了山呀。”


    “罷了,隨她去吧。”


    陸尚書雖覺騎著狗上山之事太過離譜,可放在自家女兒身上,沒準還真能如此。


    抹雲迴了翠玲瓏,連灌了幾杯茶,剛被老爺叫去,當著老爺夫人的麵,又將小姐騎著二哈上山之事詳述了一遍,說得口幹舌燥。


    “子衿?” 宋承乾試探著喚道。


    先前山上傳來犬吠聲,龍刃趕忙帶人前去查看,不多時,院子裏便傳來陣陣 “小姐” 的唿喊聲。


    宋承乾急忙從屋內奔出,隻見一人渾身裹得似熊一般,眼睫上掛著厚厚的幾坨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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