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兒臣定當盡快查明真相。”


    客房之中,齊玉璿用完了八寶甜羹,聽了宴席上發生的事情,一顆心才緩緩放迴肚子裏。


    任舜前幾日去了一趟端王府,發現端王府高手如雲,死士、暗衛、哨點一個不落,他還沒有進去探查顧臨煙的位置,就被暗衛發現,險些沒交代在端王府。


    雖然沒有發現顧臨煙的蹤跡,卻有了一個意外收獲。


    端王府之中有幾個身穿紫金道袍,一派俠骨仙風的道士,隻不過他們眼下烏青,形容憔悴,目光中還迸發著興奮的精光,再看他們手中,正如珍似寶地捧著一個錦盒——


    任舜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人發現,倉皇離開。


    離開後,他又悄悄跟上了端王府出來的一個小道童,從他采買的東西裏,推測出端王府私下裏豢養煉丹術士的可能性。


    齊玉璿卻很篤定,說端王府中一定有煉丹術士,且他們煉丹也不是這一年兩年的事情了。


    兩日前,城西。


    略顯簡陋的小屋陳設簡單,一張古樸的木桌擺放在屋子中央,上麵整整齊齊擺放著幾卷泛黃的樂譜,靠牆的一側,擺放著一把略顯陳舊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琵琶。


    曲磬和曲思思父女倆正在院子裏說著話,冷不丁忽然聽見門外有聲音傳來。


    “請問,曲先生和曲姑娘可是住在此處?”


    一道俏麗的女聲問道。


    父女倆對視一眼,曲思思覺得這聲音熟悉,點了點頭。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外頭站著兩個姑娘,看打扮,是一主一仆。


    曲思思驚喜喊道:


    “蕭……不對,長樂郡主,您怎麽過來了?!”


    齊玉璿笑道:“說起來我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不請自來,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沒有沒有,隻是我們家比較簡陋,怕是要委屈郡主了。”


    曲思思慌忙請人進屋說話,想去找一個還算體麵的椅子,卻發現家裏隻有兩把破舊的板凳。


    “無妨,我站著便是。”


    “真是怠慢了……”曲思思局促著笑了笑,又連忙向曲磬介紹道:“父親,這位便是長樂郡主,當時好心派大夫來為您治病的,您還記得嗎?”


    曲磬麵上一直都是那副溫和從容的表情,目光緩緩地看著齊玉璿,不卑不亢道:


    “長樂郡主安好,恕草民腿腳不便,不能行禮問安了。”


    齊玉璿頷首,視線落在曲磬身上。


    他已經年過四十,麵容溫潤如玉,雙眸中像是一泓深邃而寧靜的湖水,發絲梳理得一絲不苟,身穿一襲素淨的青灰色長袍,如今已經六月了,膝蓋上還是蓋著一層厚厚的毯子,修長的雙手鬆鬆搭在膝蓋上,是少見的儒雅隨和。


    “虛禮而已,我不在乎這些。”


    “曲先生似乎並不驚訝我會過來。”


    曲思思一愣,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確實,父親表現得太過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長樂郡主會紆尊降貴到他們家一樣。


    “思思,為父記得這會兒過兩條街還有賣飲子的,你不若去買上幾盅來招待郡主。”


    曲磬這支開人的辦法太明顯,曲思思麵上有些埋怨,嗔道:


    “原來長樂郡主是來找您的,白開心一場了……那郡主您等我一會兒,我去買飲子給您喝。”


    和聰明人說話,口舌都不會白費,齊玉璿笑著點點頭,看清瘦的小姑娘出去,還貼心地將門掩上,這才轉頭看向曲磬。


    “郡主來的比草民預料的還要晚上一些,是來找那東西的吧?”


    他抬手往屋裏一指,方向正好是在架子上的一個錦盒。


    “草民腿腳不便,還請這位姑娘幫忙取過來吧。”


    碧穗得了齊玉璿授意,這才進了屋裏,將錦盒取了下來。


    錦盒被曲磬打開,露出裏頭僅剩一顆的精巧渾圓的丹藥。


    “任舜!”


    聽到唿喚,一道頎長清瘦的身影自屋頂翻身而下,嚇了曲磬一跳。


    “這位是我身邊的護衛,他想看看這錦盒。”


    齊玉璿解釋了一句,曲磬這才將錦盒遞給這個突然出現的冷臉少年。


    任舜接過,左右看了看,便對齊玉璿點了點頭。


    這錦盒已經過了許多年,有些破舊了,上頭的鎏金已經掉光了,雕花也幾乎快要磨平,可與他在端王府看見的那幾個術士手中的錦盒一模一樣。


    由此可見,這匣子丹藥必定是從端王府中流出來的無疑。


    “我前些年生了一場大病,不知為何失去了許多記憶,隻記得自己會彈琵琶,思思是我女兒,還有這盒丹藥需得每日服用……即便是前些日子我病入膏肓,也從未懷疑過此物,還是後來裴大夫見了,告訴我病入膏肓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丹藥,我才沒有繼續服用,而是束之高閣,等著你來尋我。”


    “曲先生為何篤定我是為了這個而來?”


    “不,我並非篤定你是為了丹藥而來,而是篤定你認識我,思思和我說你知道我,我還奇怪。”


    曲磬瘦削修長的手指將錦盒蓋上,又道:


    “這些年零零散散想起了不少事,卻對你毫無印象,甚至蕭家、長公主我也想不起來,索性不想了,你總會有一日過來找我。”


    “可是,你這樣年輕,為何會知道我?”


    齊玉璿垂眸,在編造一個謊言和實話實說之中,選擇了避而不答:“曲先生從未懷疑過這丹藥的來曆和藥效麽?”


    “從未。”


    對於一個已經喪失記憶的人,遵循腦海中的本能行事是最穩健保險的做法。


    齊玉璿可以理解,但她無法解釋原由。


    如果是端王在曲磬沒有失憶之前給的丹藥,那是為何?


    為何端王要給曲磬吃這些於性命有礙的丹藥,為何曲磬會大病一場失憶脫離端王府?


    她現在腦海裏像是被人強行塞了一團毛線,剪不斷理還亂,當真是麻煩得很。


    “曲先生,這丹藥可否轉交給我?”


    曲磬無可無不可地點頭:“你想要便拿去吧,反正我如今也是廢人一個,能幫上你的忙也好。”


    碧穗將錦盒收好,齊玉璿才試探著道:


    “曲先生,其實我還想問問,這些年,你可想起了什麽有關端王的事情麽?”


    “端王?”


    曲磬一愣,從容了許久的表情忽然有了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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