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門響,小女兒碎步跑來開門,笑道:“吔,迴來這麽早啊。”


    景監笑著拍拍小女:“小令狐,叫爹,給你好吃的。”


    隨即又看向秦風,“這是我的女兒,小令狐。”


    秦風看到這少女,也是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道:“好漂亮的小姑娘,景監兄好福氣啊。”


    小令狐頑皮的一笑,對景監說:“不叫,你才多大?好吃的留給你自己吧。”拉著他胳膊親熱的進了景監住的正房。


    秦風莞爾,跟在後麵。


    景監無可奈何的笑了,“好好好,給你吧。哎,別急,讀書了沒有?”


    小令狐做個鬼臉兒笑道:“讀了讀了,都背過了呢。啊,肉餅吔!”


    跳起來便抱住了景監。景監笑問:“你卻給我和叔叔吃什麽呢?”


    小令狐頑皮的一笑,“別急,就來。”便無聲的飄到廚屋,頃刻間又飄了迴來,木幾上便有了一盆香噴噴綠瑩瑩的藿菜羹和一盤麵餅,另有一個小木盤,盤中放著切開成兩半的一個肉餅。


    景監板著臉道:“肉餅是給你的,拿過去吃了。”小令狐嬌嗔道:“不,你不吃我不吃。以為我不知曉,自家挨餓,整天給我吃好的。”


    亮晶晶的雙眼中竟是溢滿了淚水。


    景監笑道:“你個小東西,知道甚?爹是大人,你是小兒,能比麽?你要不吃完它,我今日也不吃飯了。”


    說著,認真的放下筷子就要站起來。小令狐著急道:“哎哎,一會兒涼了不好吃了。我吃我吃,不行麽?”說著便捧起肉餅細嚼慢咽起來。景監和秦風吃完了晚飯,她竟是還有大半個肉餅捧在手裏。


    景監正要訓斥,卻聽見“嗒嗒嗒”的敲門聲。小令狐跳起來就要去開門。景監道:“坐下,天晚了,我去。”


    秦風沒有跟著前去,而是坐在桌前。


    櫟陽不比安邑,天一黑就滿城靜寂,官府吏員也極少晚上走動。這時候會有誰登門呢?國君急召?為何卻沒有馬蹄聲?景監思忖間走到門口,隔門問道:“何人敲門?”


    “故人來訪,無須擔憂。”門外聲音頗為耳熟,景監卻一下子想不起來。待他拉開木門,月光下卻站著一個微微含笑的白衣人,似曾相識。景監打量端詳有頃,驚喜的高聲笑道:“中庶子衛——鞅?快哉快哉!”


    白衣人笑道:“安邑手談,櫟陽重逢,確是快哉。”


    景監拉住衛鞅的手,“鞅兄真乃天外來客,想殺我也。來來來,屋裏坐。寒舍狹小,實在慚愧,這裏這裏。小令狐,上茶!”


    偏房一聲答應,小令狐笑盈盈飄來,“先生,請用茶。”


    景監笑道:“鞅兄,這是我的義女,叫令狐麗元。小令狐,這是爹的神交摯友,快快見禮。”


    小令狐紅著臉做禮道:“見過先生。”景監笑道:“去收拾酒菜來,爹與先生接風洗塵。”小令狐嫣然一笑道,“你們先說話,片刻就來。”便輕捷的跑了出去。


    秦風聽到衛鞅來訪,也是驚喜萬分,此時走過來。


    “鞅兄啊,你來了就好,我明日即刻向國君稟報。”


    衛鞅擺擺手笑道:“內史不知,我今日也在招賢館呢,一切都明白。”


    景監大是驚訝,“如何?你先去了招賢館?不先來會我?”


    “國家求賢,招賢館是公道,內史舉薦是私道。先公後私,入政大道也。”


    景監欽佩的一拱手,“鞅兄人正心正,景監佩服。國君宣示的做法,是因了對士子們才具不清楚。兄之大才,景監已經領教,當由景監擔保引薦,無須耽延時日。”


    “上卿秦風,見過衛鞅兄。”秦風此時出聲,拱手行禮。


    衛鞅也還禮,“衛鞅見過上卿。”


    秦風心中感慨,衛鞅第一次見他,他可不是第一次見衛鞅了啊。他可是暗中保護了衛鞅很長一段時間。


    衛鞅笑道:“鞅初入秦國,得遇內史一片熱誠,先行謝過。”


    景監連連搖手,“哪裏話來?為國舉賢,職責所在,鞅兄何必拘泥俗禮?”


    衛鞅正容道:“實言相告,鞅也曾想過請內史直接引見於國君。然則今日招賢館所見所聞,領略了秦公之氣度胸襟,此念頓消。秦公思慮深遠,透徹堅實,不為士人浮躁虛榮所動,提出的試賢奇策,令人心折。求賢令出自此公,絕非虛妄之筆。鞅雖學有所長,然對秦國民治尚無深徹了解,若依秦公之法,訪秦三月而後對策,自顯各人才具之高下。如此大道,鞅若刻意迴避,豈是名士本色?”


    “如此說來,鞅兄準備訪秦了?”景監終是有些困惑。


    衛鞅點點頭,“我自己原本也有此意,恰遇秦公如此明斷,豈能錯失良機?”


    “鞅兄以為深入山野,乃士人之良機?”


    衛鞅看著景監驚訝的神色,不禁哈哈大笑,“難道內史以為是壞事麽?”


    景監不禁大為感慨,歎息一聲道:“我是說,招賢館士子們卻無人做如此想啊。他們大都以為多此一舉,甚至認為是折磨賢士。秦公苦心,惟君一人體察也,豈非是知音難求?神交難遇?”


    此時,小令狐用一個大木盤上來了酒菜。卻是一陶盆蔓箐燉羊肉,一盤鮮韭,一盤青蘿卜,一盤野苦菜。小令狐擺好酒菜笑道:“請先生慢用。”便笑著走了出去。


    衛鞅笑道:“小女年幼聰慧,真乃罕見。”


    景監苦笑,“亡友孤女,我疏於督導,不知禮數,鞅兄鑒諒。”


    衛鞅大笑,“本色本性為天質,何苦拘泥禮數?我看啊,此女將成內史絕佳助手。”


    景監略顯窘迫的笑道:“鞅兄笑談。此事一言難盡,容後細說。來,我們幹一杯!”


    衛鞅舉杯飲盡,便去夾那苦菜。景監笑著阻止,“鞅兄啊,那是野苦菜,你吃不下的。來,燉羊肉。”


    衛鞅笑道:“我已經嚐過一次,苦中自有後味無窮。”說著便吃下一筷,又大飲一杯,慨然笑道:“吾愛秦國,惟有兩宗耳。”景監笑問:“哪兩宗?”衛鞅笑答:“苦菜烈酒,盡皆本色。”


    景監大笑,舉杯一飲,“秦國別無所有,惟此兩樣,取之不盡。”衛鞅笑道:“惟其如此,衛鞅可為秦人,是麽?”景監慨然高聲,“然!為鞅兄之苦菜烈酒,幹!”兩人大笑碰杯,一飲而盡。


    衛鞅連飲,滿麵紅光,“鞅有一請,內史助我。”


    “鞅兄請講,景監當全力相助。”


    “三月之內,不要對秦公言及衛鞅。”


    景監驚訝,“卻是為何?”


    “三月後,秦公若對衛鞅不滿,尚請內史和上卿保我與秦公連見三次,可否?”


    景監更是困惑莫名:“鞅兄何出此言?以鞅兄大才,秦公何以不滿?一次便可任職,此後同殿為臣,何故三次?”


    衛鞅微笑搖頭,“君若信鞅,便當為之,君若不信,亦可不為。個中因由,日後自當詳告,此時卻不便說明。此乃衛鞅拜會內史之故也。”


    景監沉吟有頃道:“好!景監當勉力為君斡旋。”


    秦風也點頭:“衛鞅兄放心。”


    衛鞅起身,鄭重一躬,“君子重然諾,內史、上卿信人也。衛鞅告辭,三月後再會。”


    “且慢。”景監舉起大陶杯,“鞅兄當辛苦三月,景監以此杯為君餞行。”


    “好!”衛鞅朗聲大笑,“衛鞅若負苦菜烈酒,無顏見君。幹!”


    三人不約而同的伸手相握,舉杯相碰,慨然飲盡。


    第二天清晨卯時,衛鞅來到招賢館。士子們還在各自的小屋裏收拾衣物零碎,有富裕者來時還帶有隨身貴重之物,吵吵嚷嚷的要求招賢館掌事找地方保管,也有人站在院中商議該到哪裏去?


    有人說:“我看隻到縣府走走就行了,難道真到窮鄉僻壤不成?”有人立即應和,“對,反正秦公說是隨意走訪不做定規嘛。”


    又有人道:“沒有車馬,僅這翻山越嶺就累死人,能到縣府就謝天謝地了。”更有一個士子揚著手中短劍道:“荒山野嶺,遇到刺客盜賊如何辦?治民在官嘛,看民有何用?”吵吵嚷嚷,竟是莫衷一是。發放錢物的書吏案幾前還是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開始。


    衛鞅向院中掃了一眼,徑直走到書吏案前遞過刻名木牌。


    書吏恭敬熱情的笑道:“先生稍等。”便翻開花名簡冊瀏覽,竟是沒有找到衛鞅的名字,正在詫異間,景監來到案前吩咐,“這位先生昨夜剛到,尚未住進招賢館,給先生辦理吧。”


    書吏點頭答應,便給衛鞅發放了一應物事。那是四樣東西:一張手掌大的通行令牌,裝在一隻皮袋裏的一千枚秦國鐵錢,一雙結實的皮靴,一支騎士用的短劍。衛鞅久有孤身遊曆的經驗,早已是一身布衣,利落的收拾好東西,當場換上皮靴,便走出了招賢館。景監和秦風默默望著他的背影,久久佇立在院中。


    “衛鞅乃是當今天下真大才名士也。”秦風歎道。


    景監也深以為然。“希望他能夠為我秦國所用,我秦國,太缺少大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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