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問仆人,“準備好了麽?”


    仆人躬身迴答:“全部就緒,獵犬也已經關好。請小姐進正房歇息。”


    梅姑道:“小姐、先生,請進吧。”說著當先走上台階,推開房門,燈光明亮的正廳竟是非常整潔精雅。白雪衛鞅褪下布靴,坐在幾前厚厚的紅色地氈上,都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梅姑上好茶,拿來一張羊皮大圖和一串鑰匙,笑道:“小姐,這是我在家老那裏要來的山莊圖。房子不少呢,我先去看看道兒,拾掇拾掇。”白雪道:“去吧。”梅姑便推門進了裏間。


    白雪呷了一口茶笑道:“三更時分,家老緊急告我,說上將軍府掌書透漏,龐涓明日要強逼你做軍務司馬,不做便即刻斬首。我突然心血來潮,覺得危險,便立即出城。沒想到龐涓的人馬就在後邊,更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後邊還有一個詭秘人物。”


    衛鞅點頭沉吟,“龐涓提前出動,說明他懷疑身邊什麽人了。後邊那個詭秘人物,我卻猜不出來路。然則可以斷言,絕不是公叔府的掌書。”


    秦風聽到這,也是一歎,幸好自己先前沒有出手,不然恐怕是後患無窮。


    “看此人作為,不象對你有惡意。”


    衛鞅笑道:“不著急,遲早會知道的。”


    兩人商議完明日的行動謀劃,已經是五更天了。


    白雪道:“你先歇息吧,不要急著起來,左右是晝伏夜出了。我和梅姑再合計準備一下。”


    說完正好梅姑進來道:“先生的寢室在東屋第二進,已經預備好了。”


    白雪道:“那就帶他過去吧。”梅姑便開了正廳左手的小門,領著衛鞅穿過一進起居室,來到寢室,指著一道紫色屏風道:“屏風後是熱水,請先生沐浴後安歇。”


    衛鞅道:“多謝姑娘。你去忙吧。”


    梅姑笑道:“有事就摁榻旁這個銅鈕,我即刻便來。”便拉上門出去了。衛鞅便脫掉衣服,在屏風後的大木桶中熱水沐浴了一番,頓覺渾身輕鬆,剛一上榻便沉沉入睡。


    秦風也是就近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和衣而睡。在衛鞅入秦之前,若不是必要,他是不會輕易離開的。因為衛鞅需要他在暗中保護,否則一旦遇到突發情況秦國的前途豈不是斷絕了。


    次日近午,衛鞅方才醒來,睜開眼睛,卻看見白雪笑盈盈站在榻前,手中捧著一套新衣服道:“這是為你趕製的,試穿一下,看合適否?”


    衛鞅笑道:“還是舊的吧,我穿不來新衣。”


    白雪笑道:“要做商家總事了,能老是布衣麽?”


    衛鞅道:“好吧,嚐嚐商人的滋味。”


    白雪道:“穿好了出來我看。”笑著走了出去。


    秦風此時也是剛剛醒轉,熟練地拿起竊。聽裝備,開始觀看。


    衛鞅穿好衣服來到正廳,梅姑連聲驚歎,“吔吔吔,先生天人一般了!”


    白雪微笑著點頭道:“可惜隻是商家總事,委屈了點兒。”梅姑嚷道:“總事哪行?先生是個大丞相!”


    衛鞅大笑,“大丞相,可不知曉哪國有啊?”


    白雪笑道:“秦國不是有大良造麽?”梅姑嚷道:“對,就做大良造!”


    衛鞅揶揄笑道:“好,梅姑此話叫言卜,就做大良造!”


    三人笑談間,仆人已經捧來飯菜,卻是一鼎野羊蘿卜羹,一盤餅,一爵酒。


    看得秦風都有些餓了,所幸他帶了些幹糧,並且他修為高深,十天不進食甚至都不會有事。


    衛鞅道:“你們不用飯?”


    白雪笑了,“我們起得早,用過了,你自己用吧,我陪你。”


    衛鞅先飲了那爵酒,覺得那酒入口略冰,清涼沁脾,令人頓感精神,不由讚歎,“清涼甘醇,好酒!再來一爵。”梅姑便再斟滿了一爵笑道:“三爵為限,不能再飲。”


    衛鞅道:“卻是為何?”白雪笑道:“這是消暑法酒,性極涼,飯前不宜多飲。”


    衛鞅驚訝笑道:“法酒?好名字,我卻沒聽過。”


    白雪道:“這種酒的釀造極講究,法度甚嚴,是以人稱法酒。”


    衛鞅又飲了一爵,不禁笑問:“卻是如何嚴法?”白雪道:“其一,隻能春天三月三這天釀製。其二,用春酒曲三斤三兩,用深井水三鬥三升,用黍米三鬥三升。其三,酒曲之糟糠不得讓狗豬羊雞鼠偷食,水須至清至淨,米須淘得潔白光亮,否則酒變黑色。其四,每次隻許釀三甕,然後於中夜三更三點入地窖,藏至次年三月三方可開封。其五,酒甕飲至一半,再加黍米三升三合,不許注水加曲,三日後酒甕複滿。競夏飲之,不能窮盡,所謂神異也。”


    衛鞅飲了第三爵,感慨笑道:“依法治酒,酒亦神異,況乎人也?”


    再看那盤餅,卻是一麵金黃,一麵雪白,夾來咬了一口,竟是酥香鬆脆綿軟筋甜,無比可口,不由又是讚歎,“此餅肥美香甜得緊,也有講究麽?”


    白雪笑道:“這是梅姑的絕活兒,讓她給你說吧。”梅姑咯咯笑道:“小姐誇我也,實則小姐做得比我還好呢。這叫髓餅。用上好的牛骨髓與蜂蜜合麵,圓成厚五分、徑六寸的麵餅,放於胡餅爐中半個時辰,不得翻動。這髓餅烤成,經久不壞不變,食之強誌輕身呢。”


    衛鞅爽朗大笑,“看來啊,我要變成神仙了。”


    秦風心中暗想:“這等美食,我在我那世界怎麽沒吃過呢。”


    午後,白雪陪著衛鞅在山頂漫步一迴。眺望山腰河穀星星點點的行獵別居,又看山外揮汗耕耘的赤膊農夫,衛鞅良久沉思,默默不語。白雪便和他說了一會兒晚上的事情,倆人便迴到了白莊。


    暮色降臨,一騎黑馬馳出河穀。在穀口樹林中,騎者換乘一輛車廂象小房子一樣的藍色輜車,直奔安邑城而去。


    秦風也是趕忙跟上。因為他隱約看到那車上之人正是衛鞅。隻是不知道衛鞅此時去安邑所為何事。


    掌燈時分,丞相府所在的天街車流如梭。藍色輜車一直駛到丞相府門前方才停下。丞相府的新主人目下是公子卬,公叔痤家人已經搬到魏惠王另賜的官宅去了。


    丞相府易主以來,比往昔是更加的熱鬧繁忙,整日間車水馬龍達官貴人絡繹不絕。奇怪的是,今晚丞相府門前卻很是幽靜,偌大車馬場空蕩蕩的竟沒有一車一騎。


    藍色輜車剛在車馬場停下,府門護軍頭領便向內高聲報號:“白門總事先生到——!”報聲落點,便見丞相府家老碎步跑出,來到車前深深一躬道:“小老兒代丞相迎接貴客,請先生安坐。”


    說著便跨上輜車,請馭手坐到一邊,親自駕車從正門馳入。家老是丞相府總管,對尋常高官都是淡漠之極,今日卻是殷勤有加,邊趕車邊迴頭笑道:“先生頭麵大得很哪,丞相今夜謝客閉門,專門等候先生呢。”


    車中傳出矜持的笑聲,卻沒有說話。頃刻間,輜車駛到相府深處一片小樹林旁停下,家老下車拱手笑道:“請先生下車。”


    車中人走出,從容向林中木屋走去。家老忙不迭領道,卻被車中一個布衣少年叫住,遞給他一個皮袋子笑道:“多謝家老照應。這是總事先生的些須答謝。”


    家老接過精致考究的皮袋子,知道這是白門特製的錢袋,沉甸甸的足有十多個金餅。家老心中高興,連忙道謝,迴身碎步跑著去追總事。


    林中木屋燈火通明,遙遙可見廊柱下一人,紅衣高冠大袖博帶,分明便是公子卬。他看見道中來人,大笑迎出:“鞅兄,別來無恙啊?”


    衛鞅拱手笑道:“公子榮升丞相,可喜可賀。”


    “噫!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鞅兄真道的步入風華富貴鄉了啊。”公子卬拉著衛鞅在廊燈下左右打量,發覺素來簡樸高潔的衛鞅今日竟是錦衣玉冠,氣度華貴,竟是換了個人一般。


    “丞相何須驚奇,衛鞅棄學從商,脫離正道,也是入道隨俗,慚愧慚愧。”


    “鞅兄何出此言?大商巨賈乃當今風雲人物,誰敢小視?我就最喜和商賈來往了。來來來,請到內廳敘話。”公子卬拉起衛鞅的手,笑著走進正廳。


    廳中酒菜已經上好,公子卬熱情讓道:“鞅兄請入坐貴客尊位。”衛鞅一看座次擺法,便明白公子卬已經不再將他當作官場中人對待,而當作民間客友對待了。


    戰國時期,盡管禮製已經不再煩瑣迂腐,但尊卑座次還是極為講究的。


    但凡官場中人,包括名士交遊,客人尊位必是座北麵南,主人則在對麵或東側相陪。若是非官場之客人,則客人尊位必是座西麵東,主人座東麵西相陪。


    今日座席麵東,自然是非官場禮節。兩種坐法,後一種自然比前一種低了一個規格,但後一種卻不太拘泥,尋常師生朋友間飲宴待客,均是如此坐法。


    秦風也是悄悄地跟了進去,他不知道此時衛鞅居然敢來見已是魏國丞相的公子卬。他自然要看看衛鞅是個什麽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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