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墨顏料都擺上了桌子,寧流鶯卻忽然無端緊張了起來。


    雖說在她還是柯婉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自她重生以來,便再未練過這些技藝。眼下要憑著技藝畫出一副完整的人像來,當真是有些難看。


    一看在看著寧流鶯的元褚楓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情態,他拍了拍她的手,輕歎道:“讓你作畫可是難為你了?原本本王也沒有因為此事怪罪於你,你不必過於苛責自己,去攬些本不該攬的責任。”


    說罷,元褚楓就要吩咐人將筆墨顏料撤下去。


    寧流鶯連忙按住了桌上的紙張,對元褚楓搖了搖頭,“王爺誤會了,我隻是一時有些緊張,並不是說畫不出來。我既是和王爺保證了,說到就要做到,還請王爺相信我。”


    元褚楓思忖一陣,見寧流鶯認真的神色不似作偽,便也信了她,腳步一挪退到了旁邊。


    “那本王就在旁邊瞧著你。”


    寧流鶯點了點頭,隨後親自動手磨墨,加水調勻後取了細毫勾線筆開始在紙上細細勾起細條來。


    看她這一番行雲流水的操作,倒似乎真的有兩把刷子,元褚楓在一旁輕輕點頭,放下了心。


    寧流鶯在紙上肆意揮灑筆墨,雖說一開始還有些生疏,但她很快就找迴了當初還是官家小姐時練畫的感覺,意存筆先,畫盡意在。


    她依著記憶裏那副畫像的模樣,在紙上細細地勾勒出了楚若汐的輪廓,雖說人物還未成型,但已有七八分的相似。


    元褚楓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瞧著,眼看著楚若汐那熟悉的眉眼,心中一時十分感慨。


    萬沒有想到寧流鶯竟然還在琴棋書畫上有所造詣,這和從前的她簡直是大相徑庭,說是失憶之後完全換了一個人也不為過,不過——


    元褚楓的麵容浮上一抹淺笑。


    不過他更加喜愛這樣的寧流鶯。


    ……


    寧流鶯作畫作得認真,完全忘記了元褚楓的存在,元褚楓也沒有出聲,就這樣硬生生站在一旁等待著。


    待寧流鶯一番精雕細琢後,已是三個時辰之後了。


    原本兩人趁著白日春光正好才趕著去小花園,結果這會兒等寧流鶯畫完,日頭都已經開始漸漸西沉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紅木窗,灑在桌上這副新畫作中的美人身上,倒是讓美人的眉眼顯得更加柔和。


    寧流鶯滿意地拍了拍手,待顏料風幹得差不多後,她將桌上的紙張揭起,透過陽光仔細欣賞起自己剛剛完成的畫作。


    隻見紙張上隻簡簡單單畫了一個女人,雖說線條十分簡練,卻是短短幾筆就勾勒出了女人的神態,使她一顰一笑都和真人無二。至於女人的衣飾,是以濃色微加點綴,不求暈飾,設色十分簡樸,卻別有一番風情。


    整張畫作看下來,怕是就算內行畫師在場,也少不得讚一句“精妙無雙”了。


    元褚楓在寧流鶯的身旁安靜地瞧著,直到這會兒他才開了口。


    “不錯。形神俱在。”


    聽到元褚楓出聲,寧流鶯才忽然反應過來還有這麽一號人物待在她的身旁,她的心裏一緊張,手心一抖,手裏的畫紙便滑落下來。


    還好元褚楓反應及時,直接伸手將那畫紙撈在了手上。


    他展開畫紙,用目光細細描摹著紙上女人的眉眼,淡淡地說道:“還不小心著點,三個時辰才完成的畫,若是這麽毀了豈不可惜了。”


    “王爺說的是。”寧流鶯小聲應道。


    她又看向元褚楓手中的畫紙,滿懷希冀地問道:“王爺覺得如何?我可是做到了我保證過的事?”


    元褚楓並未立時答話,他仍是出神地望著畫紙上的女人。


    一顰一笑,皆如活態。


    若是楚若汐在世,和這畫像一對比,恐怕也看不出什麽有差別的地方。


    “王爺?”眼見著元褚楓不答話,寧流鶯心裏有些緊張,便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元褚楓從出神的狀態裏拉迴了思緒,他輕咳一聲,沉聲道:“本王已說了形神俱在,是上等之作。原本在慧心閣裏供著的那副畫像是本王尋來畫師張丹所做,原以為已是巔峰之作。今日見你所畫,方知天外有天。”


    “畫師張丹?”被元褚楓一番盛讚,寧流鶯心中訝異,倒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那位被稱作‘宮廷第一畫師’的張丹?我自問技藝未及張畫師水平,王爺可不要折煞我了。”


    “本王何時騙過你?”元褚楓瞥了寧流鶯一眼,見她這副不自信的神態,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他揮了揮手招來下人,吩咐他們將這副畫作帶下去,“將此畫帶下去,像從前在慧心閣中的那副畫一樣養起來,務必要妥善保存。”


    下人應聲,將畫作帶了下去,順便收拾了書桌上那一片已用得差不多的筆墨顏料,不多時書房裏又隻剩下了寧流鶯與元褚楓二人。


    “王爺這迴可要好好保存。”寧流鶯輕聲道。


    元褚楓點了點頭,他執起寧流鶯的雙手,神情很是複雜,“本王此番還得謝謝你,若不是你,可能真的無法尋迴了。”


    “此禍本因我而起,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能幫到王爺,是我的幸事。”寧流鶯別過了臉,不敢看元褚楓認真的眼神。


    “其實也不是尋迴了,這新作在意義上到底比不上從前的老物。”


    “無妨,畫作本有壽限,就當是此次浴火重生,延續了它的生命吧。”元褚楓倒是寬慰起了寧流鶯。


    他細細摩挲著寧流鶯柔嫩的雙手,總覺得著瑩白骨腕上似乎少了點什麽東西,“你此處應當戴個鐲子,也襯你今日衣著打扮。”


    寧流鶯一臉不置可否,“戴太多的金銀首飾便是累贅了,況且王爺賞我的都是金飾銀飾,我倒覺得最與人相配的乃是玉飾。”


    “你倒是會挑。”元褚楓笑了笑,“那日後便都往你的院子裏送玉飾過去,倒也讓本王瞧瞧玉飾是如何養人的。”


    寧流鶯抿了抿嘴唇,“王爺倒也不必破費。”


    “博佳人一笑,怎能叫破費?”元褚楓忽然笑得有些曖昧。


    寧流鶯微微紅了臉,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元褚楓忽然放下她的雙手,轉而在書房裏的架子上摸索著。


    一陣摸索後,他似乎找到了一個小機關,將那機關一掰動,架子上的某一處便出現了一個小暗格。


    暗格裏,此時正躺著一個小小的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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