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她都沒有把假發固定在婢子的頭上!”羅娘子忍不住抗議。


    可秦娘子卻依然從容鎮定:“迴各位夫人的話,奴做的尖角髻並不需要假發。”


    “你連發絲都沒抿平!”


    “羅娘子,你的發髻梳好了嗎?”秦娘子不答反問:“諸位夫人都還等著呢,若是梳好了,就該評比薑夫人所說的三項輸贏了。”


    羅娘子噎了噎,目光落在婢女的尖角髻上,總算明白了秦娘子的用意。


    “薑夫人,她耍賴!”羅娘子轉身告狀。


    然而不等薑夫人開口,周氏已經搶先站了出來:“羅娘子,你這是做什麽?薑夫人身份尊貴,說是什麽規矩就是什麽規矩,怎麽會為了你臨時修改呢?你不要毀壞薑夫人的名聲。”


    “我……”羅娘子能在宮裏平安活上幾十年,也是有些手段的。可她怎麽也沒料到,周氏這憨貨,仗著自己心直口快,三言兩語就將薑夫人高高架起。


    這下她反駁也不是,應承也不是,隻能幹瞪眼。


    薑夫人乍然遇到這樣的狀況,也不知該怎麽應對。她說比三項,卻沒料到金粉社會鑽規則的漏洞,直接放棄美觀這一項。既因為被愚弄了而生氣,卻又被周氏一番話捧到高處,不好意思翻臉。


    隻能勉強扯扯唇角,道:“周氏說得有理,規矩就是定來遵守的。既然比賽前,你沒提出異議,比賽開始了就不興改了。”


    羅氏見薑夫人都不替她撐腰,臉色頓時灰敗,失去鬥誌。還是馬氏清醒,趕緊扯住她:“如今咱們隻是慢了一些,還有兩項未比。你不妨慢慢打理,隻要能在發髻牢固和美觀這兩項上贏了,咱們還是贏!”


    這才讓羅氏重新振奮精神,將竹架子纏了又纏,再仔細抿平婢女頭上的發絲痕跡:“奴也梳好了。”


    此時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諸位貴夫人都等得神情疲憊,見羅氏放下梳子,趕緊捂住嘴打盡嗬欠:“那就進行第二項比試吧。”


    盧家的花園寬敞,西北牆角架著秋千,這比試牢固就是讓婢女在秋千上蕩幾個來迴,誰的發髻鬆脫,誰就輸了。


    然而,一個發髻是精心捆紮的,一個是隻挽了最簡單的發髻,打了十來下秋千也不見絲毫動靜。眾位夫人早已失去了看比賽的興致,紛紛掩著嘴打嗬欠。


    薑夫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還是周氏站出來,道:“既然打秋千比不出輸贏,不妨讓婢女們跑上兩圈,自然能分出高下。”


    薑夫人此時已經不想替芙蓉社出什麽頭,隻想速速了結比賽,迴房喝一杯冰涼的桂花茶。聞言忙不迭的點頭:“就按周娘子說的辦!”


    羅氏和馬氏頓時著急起來,她們的發髻裏纏著竹架子,打打秋千沒關係,可跑動起來總會顛散架:“這可使不得,夫人們身份矜貴,哪能隨意跑動?”


    周氏想也不想就迴道:“這不是比試麽?溫溫吞吞的,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比出結果?”


    這話說到了諸位夫人心裏,不過是幾個梳頭娘子的爭端而已,比賽這麽久早已違背了她們的初衷,若是還要折騰下去,比殺了她們還難受。


    聞言忙附和道:“周娘子說得有道理!”


    盡管羅氏等人極力抗議,到底敵不過一眾夫人的想法,最後兩個婢女還是繞著花園竭力蹦跳起來。


    馬氏心思活絡,趁著眾人爭論的時候,偷偷塞了一粒銀子給頂著尖角髻的婢女。可任這婢女如何折騰,這簡簡單單的尖角髻就是不肯散開。


    反倒是羅娘子梳頭的婢女跑跳幾步,內裏的細竹絲便塌了架,連帶著裹在細竹絲上的長發也跟著坍塌下來,耷拉在婢女臉頰兩側。


    “嘶——”很快,更糟糕的事發生了,固定竹絲的絲線突然崩斷,彈開的竹絲在婢女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粉麵芙蓉一般的臉上立刻帶上殷紅,殘敗下來。


    這一幕讓原本興致缺缺的夫人立刻害怕起來,現在劃的是婢女,若這發髻梳在她們頭上呢?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好幾個夫人感同身受地捂住臉頰,不敢再看:“薑姐姐,是芙蓉社輸了吧?”


    “薑夫人……”羅娘子驚慌失措地望向薑氏,試圖解釋:“這是個意外……我梳的發髻最是結實,若不是她跑跳得太厲害,根本不會出事!”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周氏越眾而出,接話道:“這比試比得就是誰梳的發髻更結實,兩位婢女妹妹跑跳不都是聽命行事麽?怎麽還能怪人家跳得厲害呢?再說了,要說跳得厲害,也是秦娘子身邊這位妹妹跳得更厲害啊,瞧瞧這一臉的汗珠。”


    “你們那算什麽發式?”馬氏還要再說。


    薑夫人卻看著身邊幾個夫人竊竊私語,嘴角漸漸垮了下去:“夠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長舌婦一般嘴上爭長短,實在上不了台麵!”


    連她都發話了,羅氏馬氏一臉灰敗,連忙跪下:“夫人恕罪,是我們不懂禮數,失了體統。”


    薑夫人卻看也不看她們,隻是輕飄飄宣布結果:“這比試,金粉社連勝兩場,乃是最後的贏家。”


    “不過,”她頓了頓,又道:“羅氏說得也有道理,咱們平日裏並不會奔走蹦跳,這發髻還是以美觀優先。秦娘子梳的這發髻,結實歸結實,樣式確實乏味了些。”


    這是恨金粉社愚弄了她,故意發話打壓。


    秦娘子趕緊行禮道歉,捧過先前編織的假發髻道:“夫人請看——”


    她將假發髻放在梳尖角髻的婢女頭上,用金簪固定住:“尖角髻是為了應對夫人偶有急事的狀況,梳好尖角髻之後,可帶上假髻,如此一來既節省了夫人的精力,又不失華貴。頭一天睡了拆下發髻,第二日還可繼續佩戴。”


    這個變化頓時讓夫人們來了精神,如今她們最不耐煩的便是一個複雜些的發式就得梳上一兩個時辰,等得她們脖子硬肩膀疼。


    若是能用這種假髻解決,豈不是隻用花上半個時辰,甚至更少的時日就可輕鬆打扮自己了?


    這本來是杜寶珠和周氏閉門研究許久,打算過些時日發布的新方式。卻沒想到,正好撞上這場比賽,隻好不等實驗結束,就先拿來試用了。


    效果卻意外不錯,好幾個年輕些的夫人立刻圍住婢女,仔細研究起來:“這假髻倒是好,一點也看不出破綻!”


    “是呢,還輕省,晚上摘了便能睡覺,不像現在睡覺還得留著,硌得人難受。”


    夫人們圍著周氏嘰嘰喳喳地詢問假髻細節,羅氏和馬氏兩人見此情況就知道殺金粉社威風的計劃已經落敗,不敢再爭辯什麽,灰溜溜地退出了盧宅。


    經此一役,金粉社徹底穩住了江山,連偏愛羅娘子的薑夫人都不得不繼續來金粉社打理妝發。


    金粉社為此一片喜氣洋洋,不過周氏和杜寶珠卻不在其中,而是來到了羅娘子家。


    “你們來做什麽?”羅娘子冷著麵孔,一看到周氏和杜寶珠便想關門:“想看我笑話,沒門!”


    “哎,你別急啊。”周氏長得人高馬大,伸手擋住門,笑眯眯道:“我們來,自然是有事商量。”


    “還有什麽好商量的?”羅娘子心高氣傲,在周氏手裏吃了癟,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見金粉社的人,哪裏願意坐下來商量。


    可周氏和杜寶珠卻一點也不生氣:“說句不好聽的,你知道為什麽你會輸給金粉社嗎?就是因為你識人不清,錯信了馬氏的話。”


    “我們金粉社又不曾薄待你,你便是想發財,我們也不會攔著。何必學馬氏用些下三濫的手段呢?”


    “更何況,京城又不是隻有貴夫人需要梳妝娘子,你若是肯和我們商量,不見得沒有合作的機會。”


    “合作機會?”事關生計,羅娘子再心高氣傲,也忍不住追問一句:“你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合作’的意思啊。”周氏眨眨眼,豎起大拇指道:“梳妝的手藝,你在京城排這個。可要論經營買賣,還是得看我這位小侄女。”


    羅娘子將目光落在小小的杜寶珠身上:“看她?”


    “沒錯,看我。”杜寶珠意有所指地望了望空蕩蕩的院落:“羅娘子不請我們進去談麽?”


    羅娘子眸光縮了縮,到底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心不甘情不願地讓開大門,任杜寶珠和周氏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我們打算找人一起開一家新的妝社,您可以以梳頭的手藝入股,妝社的收入,咱們三七分。”


    妝社的收入三七分,那就不是做傭人,而是做主家了。羅娘子最愛的便是賺錢,不由被勾起心思:“你們不是有了金粉社麽?為何還要一家妝社?”


    “金粉社是為官宦士族女眷準備的,可商婦乃至平民百姓也需要梳妝娘子,兩者不方便混用,自然需要開第二家咯。”


    羅娘子眸光縮了縮,忍不住勾起唇角冷笑:“你們和我說這些,就不怕我轉頭和馬氏搶先開起妝社?”


    “你是聰明人,自然應該知道,和哪個合作能得到的利益更多。也許馬氏能和你五五分,可賺不到錢,你要再多分成也是空。”


    羅娘子緊咬著唇,不說話。


    周氏和杜寶珠互相看了一眼,起身告辭:“這是件大事,自然應該多想想。明日天黑之前,什麽時候決定了,都可來廣匯巷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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