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日蘇應蓉謀害嫡女的消息已經在洛陽城傳得沸沸揚揚,而因為這件事也牽連出葉茴的娘家販賣走.私禁藥一事,皇家對此事特別在意,不惜在大理寺執行三方會審。


    前幾日還奔走東西,寧願花費重金也要將蘇應蓉救出來的葉茴,現如今也被當作犯人抓進了大理寺。


    因為蘇應蓉的事,二房沒空來找蘇陌染的麻煩,所以她也樂得清閑,吩咐侍女把整個西苑打掃一遍,她坐在院裏一個人對弈。


    坐的久了,腿也有些發麻,陌染起身踱步至屋中,正巧看見劉瑩在收拾她的首飾發簪,她手裏拿著一個紅棕木盒,陌染覺得眼生便拿來看看。


    盒子裏放著的是一個同心鎖,在陌染出生時,秦懷若專門從多寶閣裏尋能工巧匠打來的。


    盒底刻了一串小小的字,“東升西落,花落無聲”。


    她拿著盒子,思索半日,怎麽都不明白這一串話究竟是何意。


    下午陌染便拿著盒子去了一趟洛陽城中首飾銀器最為出名的——多寶閣。


    因為價格昂貴,來此處的多是王公大臣家的小姐夫人,廳裏人頭攢動,沒有小廝出來迎接,陌染帶著劉瑩和碧落在裏麵繞了一周,才尋到一個空閑的小二。


    “這位姑娘有何吩咐?”


    陌染從袖中掏出木盒遞給小廝,“你可知這東西是你們這哪位巧手打造的?”


    小廝打開盒子,裏麵的同心鎖花紋複雜,色澤亮麗,並非凡品,一時間小廝也答不上來。


    他笑看著陌染,“姑娘稍等一下,待小的去問問自家掌櫃。”


    陌染三人就又在廳裏轉了一圈,隨後那小廝領著一個紅衣羅裙的女子走了出來。


    她上下打量著陌染,手裏拿著方才的盒子,“姑娘,這東西是你從何得來?”


    陌染同樣也暗暗打量她,女子臉上畫著妖豔的妝容,身段妖.嬈,“這東西是我出生時,母親送的。”


    “可否告知姑娘姓氏?”


    “在下姓蘇。”


    聞言,那妖.嬈的女子麵上一頓,“我領姑娘進內廳吧,姑娘有何問題待會可親自問掌櫃。”


    語罷,她領著陌染上了二樓內室。


    二樓不同於一樓的繁雜,裏麵隻輕簡的放著一些桌椅,再往裏走些看到有一垂下的帷帳,女子停下腳步,迴身對陌染說,“姑娘身後的丫頭可以在會客廳等著姑娘。”


    劉瑩和碧落麵麵相覷,陌染衝她們點點頭,隨後女子和陌染單獨進入內室。


    撩開帷帳,裏麵是一間不大的房間,正中處擺著桌椅,四周牆壁上均貼著墨寶字畫,空氣中隱約飄蕩著牆角一株君子蘭的香味。


    “姑娘隨意坐。”


    語罷,陌染坐在靠門的位置,紅衣女子又給她沏了一壺茶,“姑娘稍等,掌櫃馬上就到。”


    陌染細細打量著周遭,桌上的茶盞始終未動,不一會便聽見屋外漸近的腳步聲。


    步伐有些急促但很穩重,想必是一個中年男子。


    想到這,帷帳被大力掀開,陌染尋聲轉頭,果然如她所想一般無二,那人瞧見陌染忍不住一愣,雖然隻一刹,但仍就被陌染捕捉到,隨後男子走進來在她對麵坐下。


    “姑娘是來品鑒物什的?”


    她點頭,將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就是它。”


    男子拿起木盒,打開一角,待目光觸及泛著金黃光澤的同心鎖時暗暗驚詫。


    “掌櫃認識此物?”


    男子再次抬眸細細打量著陌染,遂開口問道,“姑娘姓蘇?”


    陌染點點頭。


    “可否告知在下姑娘姓名?”


    “蘇陌染。”


    “姑娘的生母是秦懷若?”


    “正是。”蘇陌染的身世在蘇家乃是秘聞,她沒想到一個與蘇府看似毫無關係的商賈竟也知曉,“掌櫃認識我的母親?”


    他看著陌染的眼神有些許欣喜,他點點頭,“不僅認識,還是故交好友。”


    聞言,陌染微微驚詫,忽然想起秦懷若留下的信,“掌櫃怎麽稱唿?”


    “周青時。”


    周青時?陌染怔住,她憶起在信中秦懷若告訴她,若有麻煩可去尋一位叫周青時的故交。


    男子待觸到陌染驚訝的神色時,問道,“你認識我?”


    “在我母親給我的信中提起過你,說你是她的故交?”


    “沒錯。”周青時點點頭,提及斯人眸中有些晶瑩閃爍,“你今日可是來問我的事可是關於你的母親?”


    “不錯。”


    上輩子雖然在蘇府泯滅後得知自己的身世,可並不清楚其中隱秘,她一直在尋找母親信中所提及之人,可多年來從未得知一絲半點,沒想到他就在京都的多寶閣。


    心頭彌漫著萬千思緒積壓著她喘不過氣,她凝著周青時格外嚴肅,“既然掌櫃是母親生前故交,那必然知道我母親的死因吧。”


    周青時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還沒喝又重新蓋上茶蓋,“你母親並不想讓你知道這些。”


    聞言,陌染垂下眸子,難掩惆悵,“在下是小輩,陌染便喚你一聲‘周叔’吧。”她換了口氣,接著道,“實不相瞞周叔,陌染找了你好久,還派人去過母親的家鄉江陵,毫無音訊,但未曾想過你居然在京都。”


    “周叔你就告訴我吧,這麽多年陌染一想到母親死因蹊蹺便寢食難安,周叔!”她一雙晶瑩的眸子盯著周青時。


    周青時不忍看她,偏過腦袋,陌染執拗地站起身,走到他麵前,眼瞧著膝蓋就要觸地又被他拉起來,“陌染,你母親不希望你攪這趟渾水,你母親隻希望你過得快樂。”


    “連自己生身母親的死因都不知曉又如何能過得心安?”


    半晌,周青時歎了口氣,緩緩開口......


    馬車停在不遠處,幾十丈遠的距離,她卻走得磕磕絆絆,撞到了人,那人破口大罵,而她充耳不聞,整個世界久久圍繞著一句話揮之不去,“你並非蘇應之的女兒。”


    她曾以為整個蘇府對她娘不住,可這殘世又饒得過誰!


    天降瓢盆大雨,她瞧著遠處樹蔭下的馬車卻覺得格外遙遠,視線被雨水衝刷麵前一片白茫,身後不斷有力量拉扯著她催趕著她,可腳步卻足有千斤重,她邁不開步子,甚至覺得整個身體都沉重的厲害。


    方才還人滿為患的街道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而冷冷清清,她又往前走了幾步直至整個人昏昏沉沉倒了下來,最後一句話是身後的丫頭淒厲的叫喚聲。


    ......


    葉家走.私禁藥一事涉及的人眾多,一連幾日大理寺都在進行三方會審,大理寺少卿鄭楚清主審,其餘王爺大臣旁聽。


    堂下的女子跪坐在地,白色的布衣沾染著血跡,頭發也零散地垂在兩側,往日白皙的臉滿麵塵土,如果沒有人說,定誰也不會知曉匍匐在地的女子便是蘇府蘇丞相的妾室——葉茴。


    第二次會審,她仍舊牙關緊咬什麽都不說,穿著大理寺監服的男子將她拉了下去。


    江珺卿剛結束會審,走出大理寺,候在門口的墨羽便趕了上來,伏在他耳邊說著什麽。


    江珺卿蹙眉凝著他,“好好的她怎麽會病倒?”


    “派出去的人說,今日下午蘇姑娘去了一趟多寶閣,迴來淋了大雨便暈倒了。”


    二人走向停在一旁的馬車,江珺卿忽然停下步子,“多寶閣?”他想起蘇陌染一向不喜好銀器首飾,問道“去多寶閣幹嘛?”


    “據那裏的小二說,蘇姑娘是帶著一個木盒子去那的,要找他們掌櫃。”


    “去查多寶閣的掌櫃。”


    ......


    陌染閉著眼睛,眉頭緊蹙,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冷汗涔涔,發絲夾雜著汗液黏在濕.潤的額頭上。


    黑暗中有一雙手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的撫平她隆起的眉。


    冗長的夢混雜著喧囂,蒼茫的大地滿目瘡痍,戰火紛飛,山河支離破碎,百姓苦不堪言,


    這是一個亂世,空氣裏漂浮的是刺鼻的腥甜。


    這裏沒有浩如繁星的花海,也沒有似曾相識的歸燕,這裏有的是君主稱霸天下的欲.望。


    然而每逢亂世,也總有英雄輩出。


    夢裏的男子身披甲胄,他隻身一人站在這片分崩離析的大地上,刀劍所到之處砍下蠻族的頭顱,鮮血染紅他的前襟,嘹亮的戰鼓聲獨屬於這個時代的英雄。


    征戰四海,效忠君主,然而這樣的人沒有死於戰場,並非報效國家,而是死於一道深紅的城門,城門外百姓歡騰萬人空巷,城門內卻是刀劍聲撕裂皇城的夜空......


    又一次被同樣的夢驚醒,她赫然睜開雙眼,急促地喘氣,忽瞥到黑暗中坐在塌邊,不覺驚唿出聲。


    一雙帶著涼意的手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道,“別怕,是我。”


    雖瞧不清男子麵容,可陌染認得出這聲音。


    她坐起身,掙開男子的手,“攝政王這是當我蘇府的牆不存在嗎?況且這是女子閨房想進就進?”


    沒料到她會如此不客氣,江珺卿道,“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白天出入不方便,便想晚上來瞧瞧。”


    陌染冷笑一聲,“攝政王不記得那日在秋山所說的話了?”


    半晌他都說不出話,隻一雙烏黑耀眼的眸子凝著她,“陌染,那些是氣話。”他語氣滿是疲倦,因為放心不下她,從大理寺迴去後又馬不停蹄趕來此處,幸好是黑夜看不清他眸子盡是紅血絲。


    語氣謙卑,像是在哄孩子,陌染一愣垂下眼瞼,“我並非氣話,你走吧”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相對一言不發,江珺卿歎了口氣,“罷了,你好好歇著吧。”


    她始終偏頭盯著牆壁,隻聽聞腳步聲遠離,“吱嘎”一聲紅漆木門被打開,有涼風溢入,隨後又關上。


    坐了一會,陌染怔愣的盯著房門,半晌才重新躺下,卻是困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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