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時間已經悄然滑到了午夜時分。周圍萬籟俱寂,隻有偶爾傳來幾聲遠處車輛行駛的聲音和夜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我抬頭望向夜空,雨早已停了,繁星點點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默默地注視著這個沉睡中的城市。


    新的一天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降臨了,帶著未知與期待。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夜晚獨有的寧靜氛圍。然後,我匆匆忙忙地關閉了店鋪的大門,並順手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替換衣物,朝著隔街走去。


    那條街道名為長??路,此時路上空無一人,隻有幾盞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將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我加快腳步,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那家熟悉的澡堂子前。澡堂子的招牌在燈光下顯得有些陳舊,但卻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推開門,一股熱氣撲麵而來,夾雜著淡淡的硫磺味。我走進更衣室,迅速脫淨了衣服,迫不及待地走進了浴室。


    227


    ?海寧市的姓氏分別為——陳、許、沈、查、朱、王、徐、周、吳、李?、張等。


    沈姓是海寧的老住戶,認識老沈頭,還是從我在店裏擺了玉飾品開始談起他這個人。


    老沈頭是熱電廠工人,五年前的秋後退休,對玉情有獨鍾,但其並不識玉,上了許多當,曾數次把阿富汗玉當作和田玉買,常被玉石小畈忽悠。


    但老沈頭說的話很讓人受用。生意人不僅要客氣,而且還要“屯田久侯”,生意場如戰場,一樣的“唇槍舌戰”。“不戰而屈人之兵”,讓顧客心甘情願上門購買商品,即使被忽悠,隻要讓其喜歡,也無話可說,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


    老沈頭很直接,我性子也直接。其在我手上共買了二件玉飾,僅花了一千五百元。一件是和田玉手把件,僅要了他九百元,一件是阿富汗玉、九斤重的毛主席雕像,隻售出六百元。和田玉手把件,老沈頭賺了大便宜,看其人憨厚,這兩件是我原價給他的。


    但老沈頭今日複來,看中了我從蘇州帶迴來的和田玉貔貅,雙方協商價格差不多半小時,最後以三千五佰元成交。這一次我賺了二千元,因為料子是我在蘇州原石市場的廢料場拾的,雕刻做工花了一千五百元。


    我又打了電話給南陽認識玉雕行業的朋友。寄過來佛像與觀音像各十個掛件,以便售賣。


    春節來臨的前十天,孩子從學校放假了,我讓其乘火車到海寧過寒假。


    “看不起我請遠離我、更不要搬弄是非挖苦我……”相信有許多人與我感同身受。小星這兩天打來電話,向我傾訴苦水。


    時至今日,攀附權貴和厭惡窮人的現象依舊存在並且為口頭禪——


    “他生意失敗了,欠一屁股債,沒錢還!”……


    “他窮了,理他幹嗎!吃上頓愁下頓!”


    “跟他在一起,晦運粘你身上了!”……


    “總有一些人會瞧不起比自己落魄的人,即使血濃於水的親人也不例外。


    總是會以為親戚之間應該是互相扶持與幫助的。但是現實總是會給你打一巴掌——告訴你想得有多麽美!


    有些家境不錯的親戚非但不會出手幫助那些家境不好的親戚,還會在言行舉止上各種挖苦譏笑,覺得不配成為他的親戚。因為這些窮親戚非但不會對他有所幫助,還會影響他的生活或顏麵。


    因此人到中年,對於這種總會嘲諷自己的親戚,應當保持理智拒絕來往。如果繼續來往,隻會讓自己覺得是一個失敗者,內心變得自卑。況且富親戚也沒有所謂的親戚情誼,反而是覺得窮親戚為一種負擔。要做到心中有數,明辨是非,拒絕來往。


    要知道,一旦你事業有成,這種親戚或朋友必定又會出現在你麵前都不需要擔心。但是等到你生意失敗,這種人又會變得冷漠,將你視為草芥,甚至還會想方設法挖苦你。而親人之間的傷害遠比其他傷害更加嚴重與深刻,因此千萬不要與這種人保持聯係。


    雖說沒有錢是萬萬不行,但有錢也不是說有多“橫”。現代社會,吃自己的飯,走自己的路,睡自己的覺,如果不能幫扶於他人,何必裝腔作勢地虐味人?


    有些時侯,在別人眼中,你也不過是一隻讓他人討厭的臭蟲,隨時有可能把你踩在腳下……


    在彼此心中,其實早已認定——皆是生活過往汙染旅途的垃圾。如果看不起自己,便悄無聲息地遠離……”


    “有些候候,人生太無奈。且行且珍惜哈。”


    隻能輕輕地勸著小星失落的情緒。而我的身旁,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西湖的水,我的淚!”……一首情歌,一曲挽詞。那是傳說,也是神話,更是人間疾苦、世態滄桑。


    228


    今天去了同村程華的出租房,春節之後的幾天,小店裏已沒有了多少生意,客戶們該買的已經買好了。程華正在坐店裏黯然發愣,見是我,打了招唿坐下來後,隻管自己喝茶。把茶葉指了指,無精打采地讓我動手泡茶。


    看他自怨自艾的樣兒,心情還是很糟糕,隻不似昨日那般唉聲歎氣了。


    程華在海寧務工,夫妻倆婦好不易存了十幾萬元,迴鄉在信陽市羊山新區創業失敗,十年期間做生意賠了近百萬。錢大部分都是借的,有銀行的,有親戚的,還有老師同學的,也更有朋友的。


    錢也還了一部分,還欠五十萬,窮得叮咣響。為了生計,孩子還在讀書,夫妻倆又外出開始務工,一邊還債一邊供孩子讀書。


    開始第一年夫妻倆相安無事,但臨春節催債的電話一個連一個,妻子劉秀不樂意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每天討債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好話說盡,卑躬軀膝地討著阿諛獻媚的言語圓滑著。這個債主說,沒錢咱上法院,那個債主說,沒錢你賣房,還有債主說,你鄉下公路旁還有兩畝地,賣給我抵債吧……


    這種經濟社會之下,叫什麽世道,一朝落魄,樹倒猢猻散,真是世態炎涼,翻臉無情,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了。


    風吹黃葉盡,無風也歸根。風肅冷雨與心涼訐語是一路貨色吧?


    更何況北風唿嘯,雪花飄飄?


    程華存了三個月工資,沒有交給劉秀。自己想開間小店,告別打工繁重而漫長時間的體力工作。再說人到中年,體力也不夠支配,還是自己幹吧。


    這事同劉秀商量,一百個不同意,說是你做生意賠了這許多錢還沒還上,又去搗鼓,你那茶葉誰不會賣呀?送燃氣罐幹的人還多,又累又掙不上幾個小錢,還是踏實務工的好。


    程華有自己的小算盤,賣茶葉與幫人送燃氣罐這種工作自由,幹得好也不少掙,當前服務業如魚得水,生活水平逐年提高,保健養生意識在民眾心目中日漸重要,這行業本錢小,穩賺不賠,還可以幹第二職業賣茶葉,可以多掙錢。自己下定決心租了間小門店,辦了營業執照,便開始幹了。


    一年下來,又臨春節,程華的收益與務工收入相差無幾,想換個大點的門麵,隻愁資金緊,這期間又還了部分急需用錢朋友的債務,思量著先幹一年再說。


    因與劉秀工廠上班相隔了三十公裏路程,這一年忙於生意程華很少去。又臨春節,為了省些支出,不願意迴老家過年。去了妻子住的出租屋,兒子放寒假也過來了。


    劉秀數落著程華,掙錢不見你交給她,孩子生活費每月還要她拿,過年了家裏事也不應付,都尋著她一個人了。


    唉,油鹽的夫妻!


    進出租房兩個小時,劉秀就數落了近兩個小時。條件也是夠苦的了,一間二十平方米的瓦房,又睡覺又燒飯,過完年了老板還叫劉秀出房租。說是生意不景氣,還要降工資。這不是明擺著趕人走?……啥都依靠不了程華。


    過年的上午,在老家是貼對聯,放鞭炮,熱熱鬧鬧,這兩年落魄了,沒迴老家過春節,心想忍忍就過去了,程華默然安慰著自己,並勸劉秀,工廠老板都是這樣斤斤計較,哪有老板不自私呢?你說放假了還去廠裏打熱水,一瓶開水能省幾角錢電費?廠有廠規,圖個安穩,快五十歲的人,還能幹幾年?


    劉秀說不願意幹了,換個工作,她請一個本地的人幫忙找好了。上午馬上來這兒一起吃年夜飯。


    過年了,團圓飯老家是自家人一起吃,咋還請個外人來了呢?這是“先斬後奏”?還是給程華帶來什麽信號?


    人窮誌短麽?尊嚴與人格尚在!


    這位被請的本地人,一會兒就開著車到了,進屋後大大咧咧,比程華還熟套,也不客氣地坐上了餐桌上位,劉秀為這個陌生男人倒酒、夾萊,把程華涼在一邊橫眉冷對。


    這都反客為主了。程華盼著這飯局快啖過去算了,而時間過得慢,隻夾了兩迴菜便出門轉悠思量著了,孩子都大了,這叫什麽事?窗戶紙又不能捅破,捅破了婚姻就走到頭了,為了孩子忍一忍吧。等迴來時陌生男已經走了。劉秀又恢複了怨婦的一張嘴臉。


    程華安慰了兒子幾句,慌忙著逃了,乘車去了店裏。


    過了幾天,程華接到兒子偷偷打過來的電話,說是搬家了。程華趕過去,見陌生男在出租房忙著搬東西。


    程華心涼了!


    這不是半年前,在出租房內,無意中碰到幫劉秀取醫院體檢證明的陌生男。當時沒多想,還思量這人這麽熱心?自己的妻子,啥事程華全不知曉,取體檢報告、搬家,劉秀怎麽變得如此陌生?夫妻之間失去了互相信任與依靠,是不是婚姻也走到了盡頭?


    世上可以共患難的、那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的朋友,但卻很少共富貴。而可以共富貴,而不能共患難的夫妻,在經濟社會裏,也是寥寥無幾、屈指可數吧?金融貨幣走向何方,世界將走向何方。家庭經濟的潰敗與流失,婚姻也同時出現危機。這真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悲涼呀,程華不再去思量這個頭痛的思緒,也不敢思量下去。


    “還需迴出租房嗎?″劉秀這樣想,“等會仍還要迴店裏。還是不去見她們的好。”他自言自語地冒說了一句,朝迴去的公交站台失魂地走去……


    往事如煙、豈能相忘?


    山幾程,水幾程?麵向江南行。離家日趨遠,心思不能言。嬌妻日趨緩,腸中車輪輾。


    那多少個月光灑進窗戶,相擁而柔情似水的劉秀去哪兒了?這江南的雨加雪,飄零在心頭,涼冰冰的,濕冷的凍意縈繞著全身,從頭涼到腳。


    程華病了!給我打了電話。我去了後給他煮了粥,並帶了些酥油餅。


    程華休息了一個晚上,體力恢複了些。勸其別唉聲歎氣了,窮極計必生。不是說酥油餅好吃麽?價格雖貴,也吃不飽,但味道好呀。入口酥軟,如美女的玉肌一樣的享受,咱們去西湖吧,全程我請客,咱去城隍山吃杭州城的酥油餅!


    229


    前幾日去杭州逛了西湖,覺得餘興未了。今晨起床,又迴嚼昨夜夢中仍在西湖畔,騎著青驄馬,護著油壁車遊逛湖堤,還在蘇堤春曉處吟詩作賦——《西泠橋頭題蘇小小》


    孤山橋外飛花落,小小碑前冷雨淋。遠去香車無跡考,一抔黃土幻鑾音。


    耳聽室外小雨稀疏,便與程華網購了火車票,背了行旅包,泡了淮南茶,飛一般地奔跑到了火車站,朝西湖乘車而去。


    天剛微亮便到了西湖堤上。


    蘇堤將西湖一分為二,西為內湖,東為外湖。白堤將西湖又分作內湖與後湖。當然,斷橋至孤山朝北山路的範疇稱之為後湖了。而斷橋東南朝向湖心亭三潭印月及雷鋒塔一帶統稱為內湖,以蘇堤為界,西北一帶隸屬外湖了。


    當那如牛毛般細密的小雨悠悠地灑落下來,如煙似霧的水汽緩緩升騰而起,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了一片朦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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