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那個春天在尋常的日子中平淡地流逝著。為了出行方便,通過利佬的介紹,我在沙窩鎮上小徐的門店,賒購了一輛助力摩托車。


    到了五月端午的夜裏,電閃雷鳴,下了一場暴雨。第二日清晨五點,我起床騎車去了菜市場,買了五斤裏脊肉,六斤幹麵條,去周河鄉為老丈人慶祝68歲生日。行到如今東明路的鐵路橋洞口,因暴雨衝下的黃泥把坑窪不平的瀝青路填平了,後輪掉進一處路中的大坑,致使摩托車向左側滑倒了,支架邊的尖角鐵杆,壓上了穿著露腳趾頭的涼鞋上,致大腳趾的內側趾股骨碎裂掉了五分一。


    當時幸好車速控製的慢,鐵路橋洞下的公路上無來往過路的汽車,沒有造成二次傷害。我側臥在地上用雙推起車,拿出壓在車架裏的腳,又起忙起來把車扶起來推到路邊。


    因當時是早上5點半,二中對麵同村二姑開辦的診所還沒有開門,我便到小賣部,買了一玻璃瓶2兩裝的枝江酒,返迴店裏簡單地把傷口消了毒,用做白襯衣的棉質剩料包了傷口,然後用塑料袋包住整個穿著涼鞋的腳,又趕至周鄉街上把買的禮物送到嶽父家,並另給兩百元錢,連早飯也沒吃,忙趕迴了縣城。


    大頭那年三十五歲,還沒結婚,從天津務工迴來,年邁的父母需他照顧,也在縣城穩定了下來,在三橋廣場東側的農家飯店,找了一份廚師的工作。


    正午過後,傷口開始痛的厲害。我打電話通知了同學大頭,叫其幫忙送一份快餐,還叮囑其到藥店買一瓶碘伏與一小瓶裝的雲南白藥。


    一會兒功夫,大頭哥便送了一份芹菜肉絲、紅燒茄子、油煎雞蛋的米飯盒飯。我狼吞虎咽地吃過之後,又打開傷口用碘伏消毒,上完雲南白藥後,並用白酒噴的白棉布包紮好。


    大頭幫我也燒好了開水,並幫忙各自泡了一杯茶,開始聊天。


    “老板店裏光山潑河的客戶幫我找了一位越南姑娘,過兩天見麵。”


    “那首先恭喜你。但我聽說好多越南的姑娘都是賣過來的,甚至在窯子裏呆過,可要看準了哈老同學。”


    “老板說這越南妹在光山生活了一年,沒找到合適的,剛好聽說自己沒成家,便介紹了。”


    “天下沒有那麽多的好事,需錢不?”


    “女方不用花錢,買幾套平時穿的衣服就行,介紹費及把人選過來工時費需付貳千元”


    “這事可以考慮,見麵如覺得合適把人就領過來。”


    因腳痛的原因,這三天都是大頭幫我送飯。左腳傷了,右腳還可以踩平車,經營仍繼續。


    記得那天是星期四,剛吃過午飯,村裏私人運營中巴車的林師傅,把我兒子送到店裏,說其耳朵發炎了,在鄉下輸了兩天消炎液還沒好,我父親讓帶縣裏醫院 查看。


    等到兩點半 ,醫院正式上班時間點的到來,騎車帶兒子去了醫院,掛號完了上三樓耳鼻喉科檢查。


    那時醫院還沒擴建,樓道裏沒有配備電梯,我就那樣痛著腳拐拖著腿、跑上跑下地交錢取藥忙活著。還好兒子問題不大,隻是外耳道囊腫發生炎症化膿,變成了一個一厘米的膿包,需立馬用刀片切開上藥就行了。


    兒子很堅強,沒有吭一聲,痛的淚水都流出了眼睛,都沒哭出來,他說走路扯得傷口痛,我便抱著他從醫院的三樓走下來,出了康寧街,騎上摩托車迴店裏。心裏忽然平添了一份無奈失落且酸楚的痛。


    每天連續往返醫院兩次,為兒子的傷口上藥,到了星期日已經恢複的很好了。還好,隻耽誤了兒子兩天的上學時間,到了星期一的早上六點剛吃過早飯,林師傅便過來把兒子接到鄉下去讀書了。


    從那以後,兒子星期五放學後,自己乘車上縣城與我同住,星期一早上,便由同村的林師傅或胡師傅到店裏,準時早上六點鍾接送至鄉下讀書。


    屋漏又遇連陰雨。那個星期一的上午,妻哥打電話說,妻子在海寧醫院做了闌尾炎的小手術,那時正值我腳又受傷,小店又需照看,妻子是妻嫂照看的,從醫院出來後,也是妻嫂把妻子接到她的住處繼續照看。


    雖說妻那時是做了一次小手術,但我未能去海寧照看她,心中不覺對她開始產生了虧欠。


    92


    隨著腳上的傷慢慢好了,也到了立秋的季節,一直很喜歡登山的自己,帶著暑假與我一起度過的兒子,去了九龍潭、登上了連康山的主峰扯旗尖、黑石寨、觀音寨、金蘭山等處,遊覽了田鋪許世友故裏,泗店將軍石等地,並參觀了博物館,瞻仰了烈士陵園。


    離兒子開學前的十天,同村的小黑子尋到我店裏,問我家自留山能否外租開礦?我滿囗應承了下來。


    前段時間,去年在北京做車工的老板打電話聯係,詢問還去不去幫他。聽說我開了店,便鼓勵自己創業加工羽絨服售賣。


    我正愁著資本不夠用,小黑子領著在河北開礦的老鄉,來洽談租山開礦,真是雪中送碳。


    租用兩畝山地,一畝每年四百元,十年八千元。後續審批開工開礦之後,每年另付山地管理租金兩千元。寫合同時一次性付齊八千元。


    那年創業的啟動資金就這樣到位了。


    想起尋找礦脈,便多了一縷傷感……


    2001年過後,潘窪的瑩石礦開始開采了。又過了三年,開礦的李總引薦江蘇的一家企業,投資熊河辦了加工氟的工廠。工廠建成後,需要大量的瑩石礦石,在附近縣市形成了一股尋礦熱。


    那年春節後我並沒有及外出務工,也參與了去廠裏認知礦石,並且去了武漢武昌的圖書館,購買閱讀了關於探尋礦脈的書籍之後,在自己的自留山上尋到了石英礦脈。


    自家的自留山上,與潘窪的瑩石礦脈共一條山嶺。那些年有錢的老板,國家政策支持私人可以開礦的。為了暴富,我便叫父親尋了兩個幫手,在自留山上的山坡一處裸露的礦脈,剝了五個平方的山皮,深挖了兩米探礦。沒想到裏麵的石英岩含少量的氟化鈣,不僅白,而且還細膩通透,並且塊整少裂,達到了石英玉的級別。苦於自己沒有經濟能力開發,又尋不到銷路,便放下了。


    那幾年在浙江務工除了家用庭日常開支,常言道油鹽的夫妻,沒能掙到剩餘的錢,與妻便經常爭吵,想穩定一下生活而改變當時的情況,春節期間,在與小峰電話的交談中,他說與熊河加工廠江蘇的老板很熟,幫忙介紹讓妻進入加工廠工作。然灑叔還是當時的村部書記,使絆子說我夫妻倆是半個傻子(半吊子),喜歡惹事生非,我想讓妻子去加工廠上班也泡湯了,我探尋的礦脈樣品,送去之後,加工廠的老板也避而不見。


    當時我並不知曉,長期接觸氟化鈣,對人體器官與骨骼有毒害作用,而且加工後的廢水對河道還有極強的環境汙染。


    誠然,賽翁失馬焉知非福?丟棄了這份工作,對妻還是一件好事。


    加工廠開工兩個月之後,下遊的村民便發現汙染了水源,而且對環境也是一種汙染,河中的小魚小蝦幾乎絕種。


    村民們不謀而合,一湧而上,關停了加工廠的生產。後來在政府的協調下,出資從湖山引水安裝自來水到戶,又生產了半年,對河道的汙染仍是沒有采取防護。直到第二年,村民一直沒有消停,連續地上訪、與加工廠鬧騰,終於關停了加工廠,還我們的青山綠水。


    93


    簽完完合同拿到錢,第二天清晨,帶兒子一起又去了九龍潭晨練。


    七點半迴到店裏時,大頭剛好帶著越南女來到了店門口,來幫她做兩條裙子。


    越南女一米五五的身高,淺頭發,很消瘦,黑裏俏也是南方女大部分的形象。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微笑著,還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


    據大頭講,其在三橋東建設路福華小說旁租了房子,買了一輛腳登大三輪,讓越南女擺活動攤位,賣兒童玩具與小學生學習所需的日常用品。


    兒子開學讀小學四年級了,又迴到了上學時的軌道。


    在光山縣張老板的幫助之下,我購賒了原材料,並且開始打樣品,在縣城開始宣傳我的羽絨服成品。


    想招聘縫紉工時,在浙江務工皮衣廠的工友歐陽妹,很果斷地應承了下來。春天的時侯,我在英雄山吊橋遇見過她,沒想到她那年也一直滯留在縣……


    ? 一捧泥土,滿腹鄉愁。月色傾城,夢裏夢外是家鄉。 更那堪,多少思緒湧心頭。這是同車間歐陽妹的感慨,也是我的共鳴。


    幾年前,常夢裏迴到了家鄉,夢醒後總忘不了談論新縣。


    新縣的水,清清悠悠。新縣的山,起伏連綿。新縣的城,城在水中,水在城中,如詩、如夢、如畫。


    談的最多的——


    是峙立南北橫貫新縣東西全境的江淮嶺,黃毛尖的杜娟,白雲山的古寺,連康山的風景,金蘭山的道觀……雄關漫道話曆史,星羅古寨品滄桑,這就是新縣,永遠也講述不完的故事。


    而新縣的春日,也是令人難忘與留戀的。


    不說那連康山的碧翠,九龍潭的幽穀。不說那江淮嶺的櫻花,玉佛寺的春茶。不說那香山湖黃昏時分的乘風彩雲追明月,黃毛尖的日出杜娟飛霞嶺。也不說西山寨上奇石倚,一線天下觀星辰。更不說白雲山上英雄淚,馬崗嶺下山水關。而最難忘的是春日裏新縣城南的紅色英雄山。


    “春來遍是桃花水,要辨仙源此處尋”。英雄山上的桃花,倒映在小潢河水中。新建的“紅旗飄飄”竦秀山巔,吊橋、亭台、流水,遠望水天一色的粉霞漾在眼中,一種說不出的嬌豔。


    “桃之夭夭,勺勺其華”。清明時分,在如此美境之中,會友,春遊,踏青,瞻仰博物館,祭拜於烈士陵園。都會繞英雄山下的吊橋上走一走。


    提起吊橋,便想起了散文家朱自清,其在《女人》一文中,讚譽欣賞女子是一種高雅的藝術。而吊橋上的美麗女子,也是我念念不忘的。今年的春天,正值桃花正濃時,便去了英雄山。


    行至吊橋,便遇著一群年青貌美的女子,正在通過吊橋。吊橋是數根鐵索懸拉,上麵鋪起木板,行在上麵晃晃蕩蕩,似在河道上蕩著秋千,膽小的便小心地走著,生怕摔掉進了河水裏一樣。她們有的相互手挽著手臂,有的手牽著手,有的扶著吊橋的扶欄,千姿百態地驚唿著、爽朗地笑著過了橋,奔向英雄山桃林的石階道上。而這時有一名芳華正茂的少女,卻是一個人,她打著粉紅傘,上身穿著粉白滾紅邊短袖緊身的露臍丅恤衫,下身穿著傣族式的緊身過膝旗袍裙,裙衩開至修長的大腿處。她挺著她那鼓囊囊的胸脯,信步踱著。皮膚很白嫩,如剛出水的蓮藕,晃著她的纖細水蛇腰下豐滿的臀部,在桃花叢下的吊橋上嬌滴滴地縱情漫步,與同伴無意間迴顰一笑時,真是麵似桃花,看得我有些癡了。翠紅的高跟鞋有節律地震動著木板,傳到手扶橋頭欄杆的我。此時此刻,我的心跳竟然隨著她的踱步頻率而跳動著。


    這幅桃花林下的倩女賞花圖,我遠遠地看著,如醉如癡地欣賞著大自然饋贈的藝術品,卻忘記拿起相機捕捉拍下這美妙的風景。等我迴過神時,她已經隱到桃花林中山道裏模糊地消逝了,等我趕至桃林時,她已隨人流不知了去向。


    那一年春日英雄山的桃花林,那一次的偶遇,那一番美景,竟然烙在了我的腦際,昨夜的夢中,我又一次漫步在英雄山間的桃花林……


    最是一年春妙處,英雄山上遇花嬌。她便是工友歐陽妹,二十六歲的她當時仍未出嫁。


    我便迴去尋找到了她的電話,想不到她也是一位十分念舊的美女,還保留了浙江的號碼。聯係之後,便常來店裏與我閑聊,偶爾還幫我做飯。


    那年秋,歐陽妹幫我做了兩個月的服裝之後,與千斤楊姓小夥結了婚,而婚後還不到當年臘月來臨,她便以旅遊的形式去了英國務工。六年後再等到她迴到新縣,與楊姓前夫半年後離了婚,然後又去了英國,臨行時請我在飯店吃飯時,說她已辦了綠卡,往返英國很方便,並在英國找了比她年齡大二十歲廣東籍的老板安了家,並賠償了楊姓小夥50萬人民幣。


    “唉,多好的大白菜被廣東佬給拱了”。麵對談笑風生的歐陽妹,我心裏這樣思量著。


    94


    ? 歐陽妹拂曉時分常約我一起去九龍潭。


    綠樹長亭為君侯,笑問知己幾時遊。休問潭水深幾尺,仰望峰巒傲天穹。


    十年以後,我創業失敗,外出杭州務工四年,又輾轉再次迴到新縣做服務業,跑步進入九龍潭時,又想起也酷愛晨跑的歐陽妹。


    滿山遍野、漫天炫舞地落葉鋪滿了山道之後,冬天的腳步已經邁來了。


    除了寒氣襲人,刺骨的北風之外,最美的冬日,就是大雪翻飛,冰霜裹枝,玉樹瓊花的霧凇奇觀了。起伏連綿的群山,白雪皚皚,一片冰清玉潔之地。


    須晴日,紅裝素映,格外妖嬈,那返映曄耀的陽光,分外炙眼灼目。讓你半睜半閉著雙眼,如在夢中似醒非醒之間。


    人生的風景是聚散離合,地球村的風景是春夏秋冬,而九龍潭的風景,讓你留連忘返,在聚散離合之中,品味著春夏秋冬。


    九龍潭春天的晨練者不計其數。科普館依山傍水,雨簷外喬林半隱。服務區河邊倚建,河埠石直通潭階。


    山道曲曲繞繞,一路跑一路停。空氣中蘭花飄香,石板榴粉裝漾美。桐樹花遠山飛霞,奇石洞深澗添氹。


    林中多秀木,香榧樹崖中屹立,紅檀木溪邊斜倚,紫彈樹枝葉婆娑,石楠木爭豔百花,構骨花如桂正旺,青杈木直聳雲間……


    常去九龍潭漫步,也是天然氧吧。空氣清新,富擁負氧離子,讓人心曠神怡,耳目全新。


    夏季的九龍潭,更是消暑的好地方。蜿蜒曲繞的澗流,水聲時而“叮咚”,時而“嘩啦”,時而“噠嚓”;時而水聲震耳欲聾,時而水聲平靜如細絲涓涓。澗流時而潺潺汨汩,時而瘋潑浪奔;時而恬適,時而輕狂。


    南風拂麵,月在西山,越野於晨曦中,葳蕤多姿,鬱鬱蔥蔥。金星隱東去,霞湧雲海來。每每跑步於林間,溝壑縱橫,奇石屹立,景致萬千,盡收眼底。


    夏煉三伏。而在炙熱的盛夏,九龍潭的溪澗與石階棧道,也是越野運動,休閑散步,避署納涼,靜悟禪思的理想勝地。唯見涼風徐徐,清泉悠悠;野花爭寵,香氣襲擾,山野菜肥美,山果高高掛在枝頭。


    走在石階的山道上,精神抖擻,榮辱皆忘。漾蕩於綠波翠林之中,山雀亂竄,黃鶯翻舞,偶爾燕群結隊掠過。一聲長鳴,白鷺驚飛,翠鳥婉歌,映掩在山穀裏,時時也會有雄鷹在低空盤旋。 白雲飄飄,綠水悠悠,一幅幅美麗的山水畫卷。


    花落山林地,片片黃。澗中煙嵐幕,崖上月季牆。小暑常多雨,立秋且少蟑。待到葉紅後,雲中雁添殤。


    最是秋日奔放。


    說是那春天裏百花爭豔,這深秋風光更是無限。看著片片楓葉,也想起了那滴血的杜娟,更想起山林熟透的野果欲滴欲涎……


    西風乍起,紅葉漫穀翻飛,是蝶,是花,還是……“花謝花飛花漫天”?還是蝶飛漫舞迎君來?好一句千古絕句—— “霜葉紅如二月花”!


    山澗邊最顯擺的是柿子了,沉甸甸地壓彎了枝梢,火紅的葉片下,掛著累累碩果,黃澄澄的如南國的橙桔。遠望林中,如荔枝一樣紅顫顫的,在霞光的輝映下,更是妖媚。來到樹下,聞著它的清香,想著果實的甘甜,我咽了咽口水。它的葉子還依舊金紅中透著翠黃,果實在陽光下搖曳,紅的如火,也圓滑如草莓。在這泛著金黃葉片的杈樹旁,生長著這樣一顆如丹楓般如火的柘桑樹,在深秋的連康山穀裏,竟是這樣的秀美!我摘下一顆果實,口感是那麽軟,那麽嫩,汁水如奶,鮮紅如血!難得盡情地吮吸著這意外的美味。


    那年秋天,小店多了歐陽妹的相伴,所有的煩惱都隨風而去。


    95


    在熊河壪河對岸、麵山丘陵的東側,也曾有一處在文革中用墓磚蓋起來的四合院,大門朝東,南麵六間,西麵十二間,北麵十二間,一共三十一間青瓦房。大門也占一間房,其兩側是圍牆。院內西南角是公共廁所,南麵朝東處兩間房是廚房。沿房側交替栽了一圈梧桐與水杉樹,而四合院外圍也交替栽種著梧桐與刺槐樹,而大門口,有一處五十平方的小廣場,被柳林覆掩,一條百多米馬路,一直延至如今沙窩鎮熊河村通往周河鄉的縣道。馬路下側的二畝多田由集體贈給敬老院種菜,而西麵後側約三畝地也屬敬老院耕種。


    那時我讀小學三年級,就酷愛作文,當年的匡禎朝老師教語文課,叫我們寫作文時實地參觀,我第一次正式去了村莊與學校對麵的敬老院,所以對敬老院的布局記憶猶新。


    那時也是初夏季節,敬老院也叫幸福院。大門口北側含苞欲放鮮紅如血的石榴花隨風飄擺,花兒嬌美豔麗異常,門口邊的粉紅色胭脂扣花開得正盛,引來蜂飛蝶舞。


    當年胡院長熱情地為我這位小作者做了向導,並介紹了敬老院的一些基本情況。


    敬老院的老人,都是鄉裏喪失生活自理能力的五保戶,由各村各小隊負責統籌糧油,政府適當補貼救劑而供養,其中我們村就有一位,他叫熊太海,思想反映略有遲鈍,但人還算明聰,待人誠懇守信。答應鄉鄰的事一定做到,當時村裏還流行他做人的名言——“給我當傻子,他自己也就是一個傻人”。那時的熊太海,還能出賣勞動力掙些錢,買一些禮物帶迴敬老院,去分給那些孤寡老人。如今想來,總思量著周圍生活的人,並且一心一意謀求周圍生活圈幸福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那是一種多麽高尚的、難能可貴的情懷。後來敬老院遷到鎮上後,老人們推舉他做了院長。


    這名院長,實至名歸。


    那時每年多次去敬老院,也與敬老院後山分到我家一處油茶園相關。家裏在父親辛勤勞作之下,在村莊裏早先解決了溫飽,並推選了父親做了生產隊長。到了中秋節采摘油茶籽經過敬老院時,順便送去隊裏籌集的糧油錢物,也帶些農產品送院裏的老人。


    上初中二年級那段時間,敬老院遷移走了,村委會在那裏辦了編織地毯廠。因銷路與諸多原因沒有解決好,兩年後倒閉了。等我初中畢業後務工時,變成了村委會辦工的地方,前後的土地也歸屬了村集體。我第一次辦身份證還是在東大門外的院牆處,用一塊紅布作底布照像,然後由派出所的戶籍警官現場填寫個人信息辦理的。


    一九九八年我從南方務工迴來結婚,村部遷至穿村而過的信葉南路三三九省道邊,而昔日的敬老院便荒廢了,被村民個體戶扒了房子,又種上了樹木。


    而昔日鬱鬱蔥蔥的樹林,粗大的梧桐、刺槐、柳樹消失殆盡……


    那年在縣裏經營小店再迴村時,才發現敬老院已建成藍天商砼,若年後又更名為月華商砼。而原先敬老院所屬熊河村集體的田地,也被商砼廠全部占用。


    96


    一個秋日的午後,村主任大衛尋到我的店裏,叫帶其去同村三黑的租房處,我便應承了,剛出朝陽門進入步行街後,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三黑的老婆剛生了女兒,喝滿月酒通知我還沒到日期,猜測是生二胎計劃生育找其麻煩。我便留了心思,尋到一處陌生的樓道住戶敲門,開門後大衛見不認識,我說三黑一家以前在這裏住又搬走了,然後送大衛離開了。


    與三黑是發小,同我前後來縣城租的房,在步行街賣本地特產食品油炸丸子,因不善經營,半年後三黑外出務工,其妻帶著兒子讀書,又偷生了女兒。那年計劃生育已至尾聲,但新的政策還未出來,生二胎仍是要做結育手術,偷生是沒有辦理出生許可證更要強製罰款。而叫我做這個帶路的人,栽贓我是舉報人麽?三黑一家非恨死我不可。


    同村大衛為啥不找其他人帶路呢?不用質疑這件事,他在坑我。把計劃生育出現的矛盾,作為私人恩怨算計轉移在我身上。


    真的是人心叵測。


    我與大衛的矛盾,還不止這一件事起因。


    前些天父親來尋問一些原來在村中遺留的瑣事,看著七旬的父親,讓我很是不安,內心一陣陣絞痛。沉默良久,但還是強作歡笑地安慰父親說:“爸,我有時間幫您問一問,看一看這事怎麽解決更好。”然而,我怎麽妥善地去尋問解決這樣的事呢?卻也很茫然不知所措。畢竟事情那時已經過了十多年了。


    那是一九九三年,新縣至沙窩公路重新修建,當時路基是由縣裏各鄉鎮分配義務工完成,公路擴建,也占用了承包到戶的田地。公路至一九九五年修好。那時我在廣東常年務工,難得歸家。


    又到一九九八年,我務工迴家結婚,正逢村中第一次電網改良,由縣電業局拔發材料電線與水泥電線杆,但入戶的電線與電度表及配件設施由本村負責,因缺乏資金啟動,由村委會負責人提議各生產隊隊長在信用社替名貸款,熊河壪才開始了電網改良,後來每戶籌措資金,由村委會以電度表收取資金。後來信用社也免除了這份借貸。


    但是父親作為生產隊隊長,負責忙了大半年,家裏農忙的事都交給了我,沒有見到拿一分錢迴家裏,村委會主任大衛隻給父親打了一張欠款白條,並把我打工積蓄的三千多元錢花完了,後來孩子出生時,讓同村專門負責接生醫生的費用都沒錢交納,至第二年務工才還清。


    那時農戶還上交提留款,村委會來收取時,父親做的生產隊與村裏有工錢的義工票就夠抵提留款了,而那年清賬時父親把村裏電網改良打欠條與修三三九省道占用田地的賠償費用時,村委會的灑叔推諉沒錢付款,並說村裏提留款難收,留著來年再說,隻給父親又簽了一張欠條,誠厚的父親就無言再說什麽。以後以各種理由推諉了一年又一年……


    後來村委會換屆,又相互推諉,到2008年後提留款也免了,這錢父親再也沒有拿到。


    當年電網改良,也是為村裏鄉親服務。國家修建新沙省道,更是造福人民的工程,占用農民承包的土地,也會同時由財政拔款賠付損失。不知是國家財政還是地方財政負責?但資金後來流向何處,我們都無從知曉。那時更談不上政務工程賠付信息網上公開。


    那幾年我與妻在外務工的收入也能維持家庭生活,所以就勸父親拿不到錢款就不要問這種欠款了,以後國家再出台工程遺留賠付惠民的好政策再討論。


    那一年村村通的號角響起,與利佬談及此事,我便說出了村子裏修路路線的設想與線路走向。果不其然,後兩年村子裏修路基時,與我當初設想的一樣。村委會給我家打白條的事,最後商議讓父親到縣裏上訪。但這件事情的結果,還是由村委會解決。那年仍是不了了之。


    曾經當了二十年生產隊長的父親,為鄉鄰一心一意辦實事,對村委會任職多年的好友灑叔與大衛,逐漸產生了深深的遺憾、不甘與積怨,直到父親八十四歲那年閉上雙眼時,那兩張白條仍未解決,帶著無法言喻、無能為力而離開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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