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洛雲澤珠玉在前,一眾膏粱子弟頓時就知道該怎麽做了,紛紛舉碗向風縉看來。


    風縉之所以不想和洛雲澤喝那碗酒,就是因為一旦打開了這個匣子,之後就真的沒完了。


    這群少年放眼望去起碼有個百十人,若是一人一碗敬過來,他喝十壇也打不住,哪怕他真能喝完十壇,一人再來一碗呢?


    不管怎麽說風縉也不可能一個一個和這群少年喝酒的,但是這群少年皆是一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表情,屬實是讓風縉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


    “真龍兄,我們這麽多人敬你酒,你總不能一個都不接吧,我們都是一群從小活在你陰影下的孩子,於情於理敬你一碗酒不算多吧”一位儀表堂堂的錦衣少年悲聲道。


    “是呀真龍兄,你是我從小最敬佩的人,天王老子我都不服,就服你!今日敬完你這碗酒,我此生無憾了呀!”有一位英姿勃發的少年郎悲憤道。


    風縉被他們一人一句說的腦瓜子都疼了起來,徒然站起身,張口想要說些什麽。雖然它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是總這樣沉默肯定不能解決問題,站起來總比坐著強......


    就在風縉起身的一刹那,少年們的聲音也漸漸小了起來,開始打量著他的神色。


    說實在的,在座的這群少年盡管都非凡俗,從小生在貴胄豪閥家中,含著金湯勺見慣了大場麵。


    就連他們自身也是同齡之間的佼佼者,隨便拉出去一個都能在日峰武道大比上拿下前十的名次,不過他們打心眼裏對於這個“真龍”,有著莫名的恐懼。


    其實也不怪他們會恐懼,因為他們從小耳邊便充斥著各種關於真龍的言辭,長輩、朋友、街坊、甚至出門吃個飯都能聽到食客在那狂吹真龍。


    這麽多年過去,可以說“真龍”之名,已經被人們給神話了,關於真龍的一切,都充滿著超然、強大和神秘。


    如今他們親眼看到真龍,還與其一同飲酒,甚至談笑風生,總讓他們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就像現在他們來給真龍灌酒,說白了還是在座的諸位貴胄豪閥給他們的膽子,而且他們自己也感覺這位“真龍”並非蠻橫暴戾之輩,再有洛雲澤這個瑕諭國親孫子領頭,他們才敢過來。


    不過如今這位“真龍”突然起身,臉上還不見一絲笑容,一眾少年們頓時有些慌了。


    若是這“真龍”生氣了給他們揍一頓,哪怕母豬會上樹,他們也不認為家中長輩會為他們出這口氣的。


    開什麽玩笑,他們什麽背景,真龍什麽背景?他們什麽地位,真龍什麽地位?


    人家真龍頂天了也就落下一個不通世故的話柄,但他們被揍了那就是被揍了,啞巴吃黃連,有苦也不能言。


    不但如此,恐怕此事若傳出去了,反而還會被人說城他們不通世故,畢竟雙標的事情多了去了。


    真龍何等身份,何等高不可及,他們竟敢在其麵前放肆,被揍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人總是喜歡把事情往壞了想,這群少年此刻便是如此,而風縉此刻亦是如此。


    怎麽辦,我該說什麽......別愣著呀,天呐,這群人表情都不對勁了!早知如此,自己為何要站起來,搞得好像要打架一樣,這騎虎難下的滋味太難受了。


    風縉一邊悲憤欲絕的在心裏嘀咕著,一邊瘋狂的尋找著腦海中的詞匯,飛快的組織著言辭,終於靈光一閃,大叫道:“諸位......”


    話音剛起,還未說完,隻見風縉周身數丈的少年除了風某之外,全都倒踩輕功使上吃奶的盡頭飛快向後撤去。


    尤其是洛雲澤那廝,看其架勢仿佛慢上半步就會刀斧加身不得好死一樣。


    風縉話音戛然而止,一臉迷茫的看著眾人,眾人也一臉迷茫的看向他,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那個......諸位可有恙?”風縉小心翼翼道。


    少年們此時迴過味兒來,皆是一臉尷尬的迴到原位,臉上陰晴不定,各個羞憤不已,臉色通紅。


    風縉見他們無事,便鬆了口氣,又道:“諸位,你們這麽多人,而我就一個,頂天了再加上風哥兒我們倆,哪怕把我倆都喝倒了給抬迴去,諸位最多也就喝個一兩碗吧,那怎麽能夠盡興呢?


    我們相聚於此,本就是一場妙不可言的緣分,而且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日子,不過就岱宗宴進行的這幾天而已。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麽不彼此珍惜這一段短暫的時光呢?


    當今我大夏之強盛,五天大地人盡皆知!諸位皆乃我大夏未來之棟梁,將來我大夏起兵一統五天大地之時,我們還會是並肩戰鬥的袍澤!


    即是袍澤,我們本就應該平等相待,何來敬酒一說?飲酒本是快哉事,何必被規矩所束縛。


    恰逢岱宗盛宴,得此良辰美景,諸位應共同舉碗,為了我們相聚在一起的緣分而慶賀。


    來,諸位兄弟姐妹,今日,不敬真龍敬友誼!讓我們滿飲此碗!”風縉說完,在眾人的注視下,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隨著一陣短暫的沉默後,無數膏粱子弟和諸聖百家中的天驕們皆是如夢初醒,怔怔的看著風縉的臉龐,仿佛要將他刻在心裏一般。


    風某見眾人各個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來應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當即起身趁熱打鐵的幫腔道:


    “說得好!將來我大夏一統五天大地之時,我輩定會是並肩戰鬥的袍澤!今日不敬真龍敬友誼!讓我們一起滿飲此碗!”


    有了風某這一句附和,眾人好像幹柴碰到烈火,頓時就躁動了起來,一個個仿佛打了雞血一般舉碗起身,就連少女們也是換下了手中的酒樽,改用起了碗。


    “真龍兄不愧是真龍兄!三言兩語之間便點醒了我,我雖虛長你幾年,但是這聲兄台我是叫的心服口服!”一位風度翩翩的錦衣少年高聲道。


    “好一個不敬真龍敬友誼!將來若是大夏起兵一統五天之際,我馬朝定會投到真龍兄賬下,隻為做一名破陣先鋒!”一位身高八尺的壯碩少年一手拎起酒壇,直接對著壇子喝了起來。


    “不錯!”“敬友誼!”“敬緣分!”“幹!”......


    一句不敬真龍敬友誼,徹底打消了他們之間的隔閡,讓這群少年的熱血瞬間被點燃,無數少女們看向風縉的眼中更是充滿了莫名的神采。


    若說這群少年是被點燃了熱血,那他們對麵的那群貴胄豪閥大佬們可就是被點燃五髒六腑了。


    其實從風縉起身的那一刹那,一眾大佬們就在交談之餘留意向他,說實在的,他們雖然認為以真龍的天賦和智慧,心性的修養想必也是極高的,起碼並非那種蠻橫暴戾之輩,肯定也不會像孩子一般壓不住自身情緒。


    但是畢竟他們與風縉素不相識,還真拿不準他的脾氣,萬一他撂挑子動起了手,眾人還真就拿他沒有辦法。


    不過還好風縉像他們所想的一樣,並沒有因此而炸毛,反而還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說出了這麽一段令人熱血沸騰的話。


    這份轉移話題金蟬脫殼的口才,還真是讓他們刮目相看,眾所周知聰明的人不一定會說話,但是不聰明的人一定不會說話。


    風縉不但很聰明,同樣知道如何表達出來,這就難得可貴了,能夠三言兩語之間把眾人的情緒給煽動,將兩個不同立場的人轉移到同一戰線上來,這簡直就是蠱惑人心的手段!


    一句不敬真龍敬友誼,活生生把他自己給摘了出來,放到了諸位少年之間,哪怕真的有人察覺到不對勁,也會欣然接受他的這一說辭,畢竟隻要不傻,誰會拒絕真龍的友誼呢?


    短短幾句話,便交叉著陰謀與陽謀,這般鼓動人心的本事,頗有縱橫家大才的風範了。


    岱王此時眼中更是複雜無比,仿佛看到了當初那個將人性算的的一清二楚的偉岸身影。同樣意思的一句話,從別人口中說來就毫無波瀾,但是從那人口中說出來,就是沒有理由的讓人信服。


    風縉見此情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是慷慨激昂起來,與眾人連飲三碗烈酒,豪情萬丈道:


    “君不見,羿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為了應景,風縉將夢一天的將進酒給截了一段,但是不得不說,夢一天再怎麽不靠譜,再怎麽荒唐無厘頭,他的詩,那是頂頂的好,堪稱絕了!


    風縉豪氣幹雲的《將進酒》一落,更是將場中的氣氛推到了一個高潮,無數少年們意氣風發的飲下一碗碗烈酒,徹底將灌酒一事拋在了腦後。


    “縉兄,你這個鼓動人心的本事,比起你的天賦是絲毫不差呀,我是真的服了!從今往後我洛雲澤便將你視為榜樣,此生不求超過你,隻求能追趕上你的腳步!”洛雲澤獨自飲下一碗酒,朝著風縉低聲道。


    風縉訕訕一笑,小聲道:“我這是有感而發,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真不是鼓動人心......”


    開什麽玩笑,啥叫鼓動人心,你當我是邪教不成,現在法治天下,你這話典型的是栽贓之言。


    風縉心中所想洛雲澤當然不知道,但是看後者此時的表情,仿佛真的被徹底挫敗了一般,滿臉盡是苦澀之意,就連吊了有段時間的那口氣,也終於長長的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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