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見她說得情真意切,心裏的芥蒂便消散了去,臉上也自然地綻開笑容,“姐姐無須客氣,當日你的決斷與果敢,也令我十分佩服,姐姐堪稱奇女子!”


    西府雖然不見得是個多麽誠實的人,但這番言論倒是發自肺腑,再加上西府自己也出自勾欄,本身對娼門之人並無道德上的優越感。


    說罷,西府便主動牽起李十二娘的手,朝房間裏走去。


    白敬亭跟在後麵,有點迷糊,搞不得這兩名女子是怎麽個狀況,怎麽轉眼便從互相看不對眼到親如姐妹,這究竟是怎麽轉換的?


    他心中雖有好奇,但心中更掛慮夫人的身體,便也顧不得多問,隻是緊跟上,趕超過去,先行走到夫人床頭。


    “夫人,這便是我跟您說過的林先生,她與朱髯宗的仙人相識,為你求得了仙藥,你隻要服下,自會康複!”白敬亭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激動啊。


    悄悄盯了腳旁的包子一眼,小聲咕噥道,“看看,人家多好!”這白敬亭對夫人還真是用情至深啊,令人動容,不知我未來會不會遇著這般伴侶?西府忍不住亂想了起來。


    妖主重重地哼了一聲,“與我何幹!”,便轉過狗頭,不理她。


    “你說什麽?”白敬亭與李十二娘同時開口問西府。


    “咳咳,我是說縣令大人對夫人很好!”好吧,勉強能混得過去吧!


    “哪裏,哪裏。”白敬亭隨口客套,這客套一點也未走心。


    李十二娘則輕聲道,“姐夫確實很好,我也很羨慕嫻姐姐哩!”


    西府長長唿出一口氣,看來是混過去了。“二位,我這仙藥不隻是吃下去,還要配合法訣才能生效,我施法訣時,不得有第三人在場,所以請二位迴避一下。”


    “並且,在一個時辰之內,無論你們聽到裏麵什麽動靜,都不能偷看,更不能進來!否則,不但施為無效,可能尊夫人的情況反而還會激化。”


    “好的好的,那,那夫人就交給您了。”白敬亭隱隱覺得哪裏不妥,但未形成明確的意識,所以便也沒有形諸於口,而是踟躕著走了出去。


    李十二娘則捏了捏縣令夫人的手背,然後走出了房間,並帶好了房門。


    一等兩人退出房間,妖主立即現身,大袖在空中轉了個圈,一個牢固的結界便罩住了整個房間。外麵的人就是緊貼在窗戶上,都聽不到裏麵的人說話聲,更是看不到裏麵的人。


    妖主隨手朝縣令夫人雙眼一指,她便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仿佛睡著了一般。“好了,開始吧!”妖主抱起雙臂,懶懶地靠在床尾的一根杆子上,那樣子便是要旁觀看一場好戲了——我不動手,隻動眼。


    “什麽意思?”西府此生連鬼都沒見過半個,哪裏會抓鬼!


    “小小鬼物都抓不了,你還修什麽仙?”說句話時,妖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西府的雙眼,似乎要一直盯到西府認慫才罷休。


    “能不能麻煩給個指導先?”西府的臉上顯出了怒意,天下有你這麽拽的器靈嗎?本主人在抓鬼,你在看熱鬧,有沒有作器靈的自覺性,啊!


    “你要抓它,首先須研究它;要研究它,首先你必須要能看見它;而要看見它,你?”最後一個“你”字拖得很長很長,拖得在人心裏繞粱不絕。


    西府將所有對妖主的憤怒都轉移到產鬼上,我治不了他,還治不了你嘛!嗬嗬。


    意念一起,丹田內的部分真氣便迅速匯聚到雙眼,再睜開時,房間裏已大變了模樣。


    在用肉眼觀看時,床單為淺黃色,床的框架上雕刻著八仙過海的故事,書架上的蘭花診稀可辨,中間的桌上擺著一柄五叉的燭架,上麵燭光明亮,整體看起來,十分清雅。


    但當運起真氣之眼再觀看時,這房間便變得陰森可怖起來。


    原本幹淨的淺黃色床單上,坐著一個形容如枯木的女人,無論是那膚色,還是那皮膚上的青筋線條,看著就像一具幹屍。


    那臉宛如一顆骷髏上貼上了一張人皮,並且這人皮還是黑若鍋底。那兩隻眼眼暴突在外,眼白裏還有一根根紅色血絲,清晰可見。


    頭上的頭發很長,一直往四周擴散,如海底瘋狂生長的水草,隨著水波的運動而不停地浮動。


    喉嚨間有一根小指粗的紅色線索伸進被子裏,被子下便是縣令夫人的身體,估計那個部位應該是肚臍所在。即是說,那紅色線索應該連接著縣令夫人的肚臍,從那裏吸收著本該給嬰兒的營養物質。


    縣令夫人肚子的嬰兒早就沒了,現在吸引的便是縣令夫人的生命本元了。


    此時,西府感受到那產鬼鬼眼裏滿滿的不屑。


    為什麽一個小鬼敢對她做出這種表情?必須要給她點厲害瞧瞧!


    “不可直接截斷紅絲,那紅絲已直接長在縣令夫人身上,隻要割斷,縣令夫人必血流而死。同樣地,直接打死這產鬼也是不可,這產鬼與夫人通過紅絲相連,宛然是夫人身體的一部分,打死產鬼,夫人的神魂與身體也都會受傷。”妖主很明顯看出了西府的打算,故而才如此警告。


    “哪裏?”那要怎麽辦?難道要等她直接吃飽自己離開?怎麽可能,她也知道這樣的鬼物都是極其專一的,寄住不死,它便不休。


    “這便是產鬼如此弱小卻依然在世長存的原因了。”妖主的聲音,仿佛在述說的一個遠方的故事,與他毫無關係。


    這產鬼與寄主完全是共生關係,打又打不得,殺又殺不得,一切對它的傷害都會同等地受在縣令夫人身上,這可如何是好?西府一屁股跌落在椅子上,頭疼!


    “想一想,你現在是什麽修行等級?”雖然要鍛煉這丫頭獨立處理事務的能力,但她畢竟經驗有限,必要時候,還須從旁指點一二,才能放心。


    “旋照期啊,怎麽了?”西府不解他這樣問的用意何在。直接跳過了築基期,直接到了旋照期,妖主此時提問,想必應該對處理眼前情況有益。


    “進入旋照期,便可以進行哪些神通的練習了?”妖主進一步提示。


    西府仰起頭,開始迴憶妖主曾經的講述。


    進入旋照期後,丹田之內會產生一根本命紅燭,有了這本命紅燭,自己不但可以更好地釋放火係神通,還可以製造幻境,以營造適宜的學習氛圍,讓人沉心學習。


    幻境?!這兩個字在西府的腦海裏不斷得到強化、放大!西府突然興奮地一激掌,臉上綻出燦爛的笑容。


    她的笑,妖主都看在了眼裏。嘴角上翹,雙眼裏閃閃放光,像是裝著兩條群星燦燦的銀河,那裏一瞬間有很多星星升起、綻放。那光芒直照進妖主的心坎裏去,就好像久旱的沙漠裏突然雨水降至,埋藏在地下的生命種子飛快地抽芽、茁壯、生長。


    西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中,對妖主的老父親般的目光視而不見,妖主的心裏既有慶幸,又有些失落。


    我這是怎麽了?為何這人類丫頭可以勾動我如此多的情緒?難道她已成為我的心魔?


    對待心魔,我是否要趁自己尚未深陷時,把她給掐滅哩?


    妖主暗暗自捏緊拳頭,閉上雙眼,不再看她。


    西府站至床前,緊緊盯著那產鬼的紅色眼眸,那紅色眼眸裏沒有兇厲,沒有仇恨,隻有一片空洞,就如一個癡呆兒的眼神一般空洞無物,也如一個對生活完全絕望者的空洞|眼神。


    西府直盯著那雙紅閉上雙空洞的眼眸,暗自運起丹田裏的真氣。


    丹田之中,真氣凝結的透明球體裏,那顆紅燭的亮光在慢慢生長,慢慢放大。不一會兒,便將那透明球體照得火紅火紅的,像一隻燒到千度的金屬球體。


    那球體赤紅的表麵,有一股火炎突然竄出丹田,如一隻紅色鯉魚般入上遊動,沿著身體的中軸線一直遊過胸腔、遊過脖子,又分為兩尾,分別匯入西府的兩隻眼睛。


    那兩尾光芒遊進西府雙眼後,在裏麵打了七七四十九個來迴,突然由西府雙眼射出,直跳入產鬼的紅色雙眼裏。


    在光芒入眼的刹那,那產鬼的頭忽然顫抖了一下,然後,它眼裏的世界便改變了模樣。


    以產鬼的眼光來看,它此時哪裏是寄生在一個女人身上,脖子上紅線的另一端分明是一塊燒得深紅的木炭,紅線汲取來的更不是什麽生命本元,不過是令它渾身如火燒的炭火。


    它本能是收起紅線,鬆開與身上木炭的連接,唯有此才能讓自己免於被炭火灼燙——作為一隻鬼,它本能地喜歡陰冷,討厭高溫,更討厭火焰。


    而在此時,它看到兩米之外,分明地站著一個大肚子女人,而且這大肚子女人肚子裏還有一個健康的嬰兒,那小胳膊小手,看起來健康得不得了,最多不過一兩天便要降生了,它一下子火冒三丈。


    它絕不允許一個如此健康的嬰兒在她眼前出生,它決不允許,既然老天如此不公,不讓它有自己的孩子,那麽便公平一點好了,別的女人也不要有,這才叫公平。它殘存的意識裏,隻澎湃著這一個念頭,它必須要過去吸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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