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嘩嘩地衝刷著地麵。


    遠藤崇仰著頭,任憑雨珠“啪嗒啪嗒”地打在他的臉上,與血水粘混合在臉上,順著脖子流到身體裏。


    四月中下旬的天氣,他絲毫不覺得冷,反而臉是火辣辣的疼。


    疼到他想去死。


    “啪!”


    “啪!!”


    “啪!!!”


    又是三聲清脆的巴掌。


    跪在地上的遠藤崇內心不免生出這幾道經典的發問。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在幹什麽?


    這一頓巴掌挨完,遠藤崇腦袋昏脹、身體搖搖欲墜。


    恍惚間,被雨水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了一米外同樣跪著的橫山真吾幾人。


    偏僻的巷道四周圍了一圈舉著傘、穿了黑色西服的保鏢。


    有幾個保鏢站在橫山真吾幾人麵前,落在他們臉上的巴掌就沒斷過。


    直到這時遠藤崇才反應過來——


    哦,我是遠藤崇,那邊的幾人是橫山真吾、久野祐一,是我的好朋友。我們都是京都星月高中的學生。今天放課後,橫山真吾想要在國中一樣,把早乙女……


    對了,早乙女葉月!


    抬手抹掉眼睛上沾染的粘稠血水,透過層層疊疊的雨幕,和廠房門口的那輛黑色轎車,遠藤崇才瞧見了廢棄廠房裏的幾道人影。


    早乙女葉月摘下耳機,轉過身來。


    站在一旁貼身護衛的兩個女保鏢很有眼色地讓外麵的保鏢把那群人拎進來。


    外麵天還沒黑,天色亮著,隻不過雨一如既往地大。


    廠房內的燈吱吱嘎嘎地晃著,勉強還能用,便顯得不那麽陰森可怖。


    除開貼身護衛的兩個女保鏢,剩下的全是西服男,有10個。


    “跪成一排,跪好。”明顯是領頭的男人聲音冷漠。


    顧不得身上全被暴雨淋濕透的衣服,現在身家性命可能都被人攥在手裏,七個人不得不屈服。


    橫山真吾享受的是頂級待遇,穩跪c位,他身邊跪著的是遠藤崇和久野祐一,最外圍是四個跟班。


    山口雄等四個跟班沒經曆過這種陣勢,他們已經嚇得趴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沒有了暴雨幹預視線,廠房內還有亮光,遠藤崇三人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了讓他們三個吃了巨大苦頭的幾個西服男。


    規整的西服,其中幾人哪怕全身和他們一樣都濕透了,仍舊不發一語地站在一旁盯著他們,眼神漠然。


    直到此時,遠藤崇他們才發現,在西服左側胸口那裏,繡著一副圖案,彎月托底,圓日懸中,三顆星星上浮。


    「新月組」!


    這群西服男是「新月組」的人!


    意識到這點,遠藤崇、橫山真吾,他們想拿自己的出身來說話、和這群人對峙的勇氣全都蕩然無存了。


    畢竟他們的父母長輩、他們的家族企業都要仰其鼻息才能得以生存,他們又哪裏來的資格對上「新月組」?


    西服男們來自「新月組」,那麽早乙女葉月呢?


    她又是什麽身份?


    遠藤崇從來沒這麽想把橫山真吾給殺了,全是他的錯!


    橫山真吾也不是傻子,他擺出標準的土下座姿勢,乞求得到早乙女葉月的諒解。


    遠藤崇、久野祐一等無人也立即跟著土下座。


    廠房內寂靜無比,外麵是沒有停歇的大雨“嗒嗒”聲,早乙女葉月給出了宣判:


    “他。”


    西服男們順著早乙女葉月的目光看去,遠藤他們抬頭。


    目標是橫山真吾,他那個青紫色的豬頭臉脹紅,生怕早乙女葉月沒有放過自……


    “右手和眼睛廢掉,牙齒全部敲碎。”


    沒有再管這群人這些事,早乙女葉月重新戴上耳機,在女保鏢手裏接過雨傘,從跪在地上的幾人身邊路過走出廢棄廠房。


    兩個貼身女保鏢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一齊上了停在廠房外的車。


    而麵對這樣的結果,橫山真吾怎麽可能會接受!


    他嚷嚷著要起身,想給自己搏出條活路來。


    橫山真吾剛張嘴,就要開口說話。


    一支黑黝黝的槍口就塞進了他的嘴裏,把他的嘴撐得老大。


    槍!這可是槍啊!


    沒人會懷疑這把槍的真實性,橫山真吾更不敢賭對方敢不敢開槍!


    四個跟班都嚇得尿褲子了,就連遠藤崇也低下他高貴的頭顱,一齊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聲,直到被其他西服男拎起來繼續扇嘴巴子。


    領頭的西服男插得更深了點,橫山真吾嗚嗚咽咽,雙眼通紅,哭得,哭聲很小。


    簡單的眼神示意,兩個西服男走上前。


    橫山不敢掙紮,瞪大了眼睛,嗚咽的哭聲更大,最後在一聲高昂的慘叫聲中戛然而止……


    ◆


    次日,周五的班級晨會,每日的例行點名,一年a班缺席人數兩名。


    “遠藤同學、久野同學、山口同學……他們四位同學身體不舒服,昨天淋雨發燒了,他們的家長已經請假。”班主任宣布了這則消息,並叮囑其餘學生注意身體健康。


    沒有引起什麽波瀾,很平常的一個星期五,渡邊徹本以為是這樣的。


    沒想到卻在下午放課前收到了小澤奈津實的line消息,對方請求他放課後先別急著走,說是有急事要跟他單獨聊聊,希望他能答應並且不要惹人注意。


    很繁瑣又細致的要求,渡邊徹判斷對方真有要事,便答應下來。


    約定見麵的地方是社團大樓的頂樓走廊,渡邊徹在這裏見到了小澤奈津實。


    她和早乙女葉月一樣戴了黑框眼鏡,長得瘦瘦小小的,仍舊梳著麻花辮,沒有遮住可愛的小圓臉。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小澤同學?”


    “……渡邊同學,你知道遠藤同學他們為什麽沒來上學嗎?”


    “班主任說不是生病了麽。”


    低著腦袋搖了搖,小澤奈津實雙手捧胸,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聲音很小,支支吾吾地說了出來:


    “徹君!你知道麽,奈津實有個國中的同學,她也考進了星月高,不過是籃球特招生,進了體育1班。


    “她今天午飯的時候跟我說,昨天她無意中聽到了體育1班橫山同學幾人的聊天內容,說……說是要對早乙女同學做些不好的事……


    “然後今天橫山同學幾人也請了病假,和遠藤同學他們一樣!


    “徹君!徹君……奈津實,害怕……”說著說著,嬌嬌小小的少女像是遇見了主人的貓咪,聲音百轉千迴。


    她眨眼間小碎步到渡邊徹身前,垂下腦袋靠在渡邊徹的胸上:“會不會是早乙女同學做了什麽事……”


    “我真的好害怕……徹君~”


    昨天還是大雨的天氣,今天便是朗朗晴空。


    晚霞橙紅遍天,橘色的落日透過窗灑在走廊上,少年少女沐浴在斜陽霞光中,好似被鍍了層金光。


    走廊的拐角,早乙女葉月抬頭,厚重的劉海下、土氣的黑框眼鏡後麵。


    那雙狐狸眼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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