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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學校裏經常踢足球,體力不錯,又是年輕小夥子,可這次現實給了我一巴掌,剛追出村子,不過幾十米,我竟然就把人追丟了。


    村外是一片曠野,在月色下一覽無餘,更遠處是淮河,別說人了,鬼影都看不見一個。


    身後傳來嘈雜聲,剛才我大吼大叫,村民們被驚醒,紛紛出門查看。


    “小希弟弟,出什麽事啦?”


    身後有人詢問,我苦笑著放棄了追趕的念頭,轉迴身。那女人跑得實在是太快了,現在又沒有方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


    問話的是麥香大嫂,她生的牛高馬大,性子好像烈火,做事雷厲風行。相比較,她男人又瘦又小,畏畏縮縮貼在她後麵,心虛打量四周。


    我小時候也吃過麥香大嫂的奶水,對她很親,由於她隻比我大十八歲,所以平常都叫她嫂子。


    更多的村民圍了過了,紛紛詢問我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想了想,我撒了個謊,說:“剛才我從村子中央過,看見有個女人跳進了井裏!”


    事情實在是太離奇了,沒法解釋,我隻能這樣敷衍。


    村民們聞言大驚失色,一窩蜂跑向了那口水井,準備去撈人。


    我剛準備跟過去,人群中走出來汪雲峰,攔在了我前麵,用死魚眼打量我,沉聲問:“伢子,有人跳井,你不下去救人,跑到村口來幹什麽?”


    我被他嗆得一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這老瞎子實在是太精了,可不像村民們那麽好對付。


    不等我迴答,汪瞎子陰惻惻追問:“伢子,你還看見了什麽?全都說出來,這裏就咱倆,沒別人。”


    汪瞎子說話的時候丟過來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這時水井方向傳來“噗通”聲,有人下井撈人,我裝作懵懂繞過去,隨口支應,“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得去救人了。”


    好在這一次汪瞎子沒有糾纏,我跑迴了井邊。


    剛伏在井沿上,一個男人破開水麵探出了頭,看見我後不耐道:“小希伢子,你胡說個甚?井裏哪有人。”


    “沒有?!”我傻了,“怎麽會這樣?我明明看見……”


    我的視力很好,更沒有精神方麵的問題,剛才看的清清楚楚,女屍被人拋進了井裏,怎麽眨眼就沒了?


    我神不守舍思考的時候,男人已經罵罵咧咧爬上來了,周圍一片埋怨聲,人群開始散去。


    “叔,把你的手電借給我用下。”我迴過神,對男人喊道,他手裏有一把充電手電,船夫用的,可以防水。


    那女屍很可能是我的親人,說不定就是我親娘,我不能任由她被人拋在井裏,必須要找迴來!


    男人瞪了我一眼,不過最終還是把手電筒遞給了我,轉身走了。


    轉眼之間,人群走得一幹淨,井邊隻餘下我和老五嬸的屍體。


    看見五嬸直挺挺躺在那裏,屍體都僵了,男人卻不知去向,我不由悲從中來,對著她磕了個頭,然後才準備下井撈屍。說起來,村裏這些上了年紀的女人幾乎都喂過我奶水,我打小沒有娘,一向把她們當娘待。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我把手電按亮,咬在嘴裏,一頭紮進了冰冷的井裏,開始向下潛。


    這口井不知道多少年了,一向都是烏頭村的寶,無論旱年還是澇年,井水始終保持恆定,並且水質清澈甘甜。


    我小時候,有一年大旱,淮河斷流,河床都露出來曬幹了,附近村子的人吃不上水,就來咱村討。村長郭家柱就是不答應,天天派人守著,看見偷水的就動手打,好幾次差點打死了人。


    現在是夏天,氣溫很高,井水卻冰冷刺骨,剛一入水,巨大的溫差襲來,我不由打了個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在這口井不深,隻有幾米,短時間我還能扛得住。


    做了幾個深唿吸,我調轉身,頭下腳上開始向下潛。


    一路緩緩遊動,手電光照射下,井磚一層層掠過。


    這些磚很奇怪,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橢圓帶菱,層層疊疊,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設計,我大學專業就是考古,可從未見過。


    井下幽深死寂,潛遊其中,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這口井全村都離不開,我小時候經常來這裏打水,難以想象,隔著一層水麵,會是這樣的景象。


    井不深,隻有六、七米,不一會我就潛到了水底。


    手電光照射下,不大的井底一覽無餘,下麵是青色的泥沙,平鋪了一層,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奇怪了,我明明看見那具女屍被人拋下來,還聽見了水聲,怎麽會不見了?


    沒有時間思考了,我的氣已經快要到極限,另外這麽深,水壓很大,我的耳膜劇痛,“嗡嗡”作響,再不上去,我的身體就快吃不消了。


    可就在我準備上去的時候,手電光從水底掠過,突然,一抹翠綠色閃現。


    我立刻再次轉迴頭,鑽到了水底,向著那發光的部位照射了過去。


    隻見泥沙中,半掩埋著一條綠色的弧線,似乎是……


    忍著腦海裏的疼痛,我用手揮開表麵的浮沙,露出來一件熟悉的事物。


    這是一支玉鐲子,很纖細,形製是一條蛇,首尾相接,糾纏成了一個環形。


    正是那女屍手腕上戴的手鐲!


    我沒有看錯,剛才也不是幻覺,女屍真的被拋下了井裏,這個鐲子就是證明!


    這時我已經到極限了,連忙探出手,準備撈起那個鐲子,然後趕緊浮上去。


    就在我手指接觸到玉鐲子的瞬間,意想不到的狀況發生了,平躺在泥沙裏的鐲子中突然鑽出一個三角形的腦袋,色澤雪白,雙目通紅,赫然竟是一條蛇!


    沒等我反應過來,那條白色的小蛇張開嘴,露出一對尖銳的牙,閃電般發動,一口咬在了我的眉心上。


    沒有痛感,也沒有其它任何感覺,我隻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一陣唿喊聲把我吵醒,聽得出來,是麥香大嫂,還有其它人。我想睜開眼,可眼皮好像灌了鉛,怎麽也睜不開。


    我能感覺到自己泡在水裏,冰冷刺骨,身軀僵硬得好像木頭,一點感覺都沒有。


    伴隨著水聲,我被人抬起來,七手八腳放在了地上。


    這時記憶恢複,我想起來發生了什麽。在井底,我看到了女屍戴著的手鐲,然後被一條蛇咬在了眉心裏。


    被咬到的瞬間我看得清,那是一條毒蛇,加之當時身體已到極限,我原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竟然還活著。


    許多人在搖晃我,我暗暗使勁想看看他們,終於,一條視線被打開。


    看清視線中的景物後,我愣住了,並非日常見到的畫麵,看到的全都是人形光暈,五顏六色,仿佛氣體。這些光暈體型各異,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小孩,其中有些我居然能認得出來,其中那高大的女人就是麥香大嫂。


    “小希弟弟,你怎麽泡在井裏睡著了?這下完蛋,肯定得冷壞了。”麥香大嫂急得六神無主。


    一條紅色的人影越眾而出,在我身邊蹲下,對著我的視線伸出了一隻手,道:“不要緊,魂魄很穩,這伢子純陽命,死在哪兒都不會死在水裏。”


    說話的是汪瞎子,他一指頭按在我的眉心,我赫然驚覺,剛才看東西的部位並不是眼睛,而是在眉心裏,就是昨晚被蛇咬到的地方。


    額頭也能看東西?


    視線被汪瞎子按住,什麽都看不見,下一刻,我的眼睛猛然睜開,正常的畫麵展現在了眼前。


    我躺在井邊的青石上,四周圍有許多人,汪瞎子蹲在我身旁,神情狐疑看著我。


    穿過人群,東麵,紅日已經從地平線上升起,天亮了。


    我覺得自己腦子快要壞掉了,昨天我都經曆了什麽?


    我先是在家裏等那個女人到來,然後老五嬸在淮河裏出事,我去救人,卻在水裏把那女人撈了出來。隻是想不到,她竟然是一具屍體,一具二十年毫無變化的女屍,應約來找我。


    女屍毫無征兆出現,一路上沒人看見,究竟是誰把她背走,又拋進了井裏?我下去撈屍,期間並沒有耽擱,又怎麽會不見了?


    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發現了女屍戴在手腕上的玉鐲子,想撿起來,沒想到,井底竟然有毒蛇,我被咬了!


    這就是六月十四,我的生日,事先打死我也猜不到,會發生這麽多詭異的事情……


    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僵硬的身軀很快恢複了知覺。


    眾目睽睽之下,我試著坐了起來,絲毫沒有不適。看來,汪瞎子說的可能真有道理,我是什麽純陽命,在水裏死不了。


    “麥香大嫂,你剛說,我睡在井裏?”想起麥香嫂剛才說的話,我疑惑問。


    我被蛇咬了,然後又長時間泡在冰冷的井水裏,就算沒被凍壞,也不至於睡著吧?


    麥香嫂歎了口氣,說:“可不是,三伢子早上來打水,還沒到井邊就聽見有人在井裏打唿嚕,一看,是你泡在水裏,睡得還挺香……”


    她邊說邊比劃,聲情並茂,“你這伢子,熱就熱嘛,怎麽能在井裏貪涼?你還年輕,媳婦都沒討,凍壞了身子可怎麽得了!”


    看來,他們都以為我是因為天太熱,泡在井裏納涼的。


    說出去沒人會相信,我昨夜大約12點左右下水,在井裏泡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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