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親的身子不好。」有些言語宿梓月無法宣之於口,她含糊說道,「是父親於子嗣上有不足,母親自幼侯府長大,聆聽婦人閨範,並未有不許父親納妾,更是早早地給父親安排了通房。」


    「外人都說,是我母親使了手段,叫服侍的人都無法受孕,其實,母親從未幹預過,甚至請過大夫給府裏通房瞧過身子,包括母親自己。」


    「後來,母親重金請的一神醫,這才解了這樁多年的心結,原是父親的問題,包括我娘胎裏的不足之症,也是因著父親的原因。父親知曉後,也很是內疚,可是為著宿家名聲,這子嗣不利的罪名還是我母親背了。」


    「有時候我在想,母親早逝,是否也有此原因,憂思過重,她在江南,名聲並不好,後來漸漸不愛出門,終日將自己關在府裏......」


    每每想起過去種種,宿梓月的心都會一陣一陣的抽痛。


    忽然,臉上一熱,她抬眼看去,刑穹一臉擔憂,手指掠過她的臉頰,她也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她已哭濕了一張臉。


    「無事,隻是想起從前,總覺著替母親難過。」宿梓月吸了吸鼻子,「母親死前最擔心的,就是我會因著子嗣的事,日後嫁人了被夫家磋磨,或是同她一樣擔上家族子嗣不興的罪名。」


    「所以,她才想著將我嫁迴裴家,好歹有份親情在,且外祖母也是心疼她的,想是會多一分憐愛我,就算日後外祖母不在了,舅舅也總會護著我些。」


    「母親同外祖母說我和她一樣,於子嗣上艱難,外祖母說以後裴玨有了庶子庶女可以記到我名下,其實我也知曉,外祖母或是有些憐惜在,然舅母是完全因著我身上可帶迴的財物實在豐厚,才捏著鼻子應下的。」


    「不過,也無所謂的,她們為了錢,我為了有個地方安身立命,左不過都是利用,兩廂都有好處,倒也誰也怨不著——」


    宿梓月話未說完,就被刑穹擁進了懷裏。


    刑穹用力抱緊了宿梓月,像要將人融進身體裏一般,二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緊緊貼著,宿梓月都能聽到刑穹的心跳聲。


    「以後,我照顧你,給你養老,別聽那些天殺的,竟打著主意讓你給別人養孩子,他們也配!」


    宿梓月聽到耳邊刑穹咬牙切齒的聲音,心中發笑,錘了她一拳頭:「你這一身的毛病,還不知道好好休養,到時候誰照顧誰還說不準呢。」


    刑穹也笑了,笑聲低沉悅耳:「互相照顧,以後我們互相照顧,一直到老。」


    宿梓月頭抵著刑穹的肩頭,嗡嗡地應了聲:「好。」


    說完後,她微微撤開些,推著刑穹鬆了手,拉著人端正了姿態,對著長生牌位正色道:「母親,我同刑穹會彼此照顧的,您別擔心了。」


    宿梓月說完就帶著人出了偏殿,找主持要了一間廂房,剛剛抱著刑穹,發現她衣衫都有些濕,想到她的歷節病,心中憂心不止。


    廂房裏,燃著炭盆,還有幹淨的僧服,宿梓月催著刑穹脫了外袍,換了烘暖的僧袍,她拿著換下來濕了的外袍搭在炭盆上架起的衣架上烘烤。


    小沙彌還送來了寺裏自己熬煮的香甜的豆漿,還有一桌齋菜。


    兩人稍稍用過些,喝著香甜的豆漿,在碳籠旁烤火聊天。


    「阿月經常來寺裏嗎,瞧著剛剛的小沙彌似乎都認識你。」刑穹猜想宿梓月大約是常來拜祭,「以後我同你一起來,拜祭伯父伯母。」


    宿梓月聽這話就知道刑穹誤會了,艱難地扯了個笑:「母親才不忍心我這般累著,是舅母,她說我這身子,讓我除了每日的按時喝藥,還要我勤來燒香拜佛。」


    說到這宿梓月苦笑一聲:「我進侯府第一日,舅母就送了我一樽觀音送子佛像,要求我早晚跪拜祈願。」


    「欺人太甚!」刑穹將手裏盛放豆漿的石墨碗重重擱置在炕桌上,厲聲嗬斥,「人都沒過門呢,讓一個姑娘家拜這個,這侯府怕是一點禮義廉恥都不講了!」


    刑穹氣得胸脯發顫,唿吸急促,她是怎麽也沒想到,阿月竟然還受了這種委屈。


    天殺的,她如此放在心上都怕委屈了的姑娘,從前竟是被這般磋磨,永寧侯府,好樣的!刑穹眼角眉梢都透著冷意,這樁樁件件的,她遲早要同他們算!


    宿梓月瞧刑穹竟是比她還要氣憤一般,不由得心一暖,伸手戳了戳刑穹氣唿唿的臉,笑著說道:「沒事,不在意就不會難過,我隻是......」


    她將碗底的香甜豆漿一飲而盡,讓這甜味衝散些嘴裏的苦澀:「我隻是沒想到,老祖宗會這般,全然不顧我的心意,背著我去尋上了宿家族長,兀自就要替我定下親事.......」


    她嘆了口氣,從前的疼愛關照,總不會都是假的,說到底,還是心疼親孫罷了。


    刑穹接過宿梓月手裏頭的空碗,放到一旁炕幾上,拉過宿梓月的手,攏在手心裏:「別擔心,這事交給我。」


    隻要知道阿月願意同她成親,她就不會放手,她原本唯一的擔心也就隻是阿月的心意。


    隻要兩人心意相通,隻要阿月心悅她,以後想同她在一起,那她就有法子。


    別說一個永寧侯府,就算是對方是皇親貴胄,甚至是大業的皇帝要同她爭阿月,她都敢搶!


    第36章 眾人心思


    禹王府,韶光院主屋內,錦幔繡屏,寶燭薰香。


    禹王妃撿起金絲柳木翹角桌案上的一枝紅梅,對著青瓷玉壺春瓶比劃了下高度長短,又略略看了看這枝紅梅的枝丫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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