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艱難地吞咽了一次,對上宿梓月閃動的目光,將那原本見不得人的期盼,赤裸裸攤在了這日頭底下。


    「你願意同我成親嗎?」


    一陣風吹過,帶動的樹影莎莎,葉子上的露水紛紛揚揚,遠遠瞧著倒像是下起了濛濛細雨。


    宿梓月瞧著那細密的水汽緩緩落在了兩人的身上,刑穹的髮絲上也蒙上了一層隱隱水霧。


    她穿著一身單薄的朝服,連個披風都沒有。


    宿梓月微微嘆了口氣,迎上刑穹的目光,鄭重地說道:「你先同我去個地方,我再迴你這個問題。」


    她輕輕拍了拍刑穹箍著她的手臂,示意人放開。


    刑穹心中有些疑惑,隻是瞧著宿梓月並不是不願的樣子,瞧著倒像是有什麽顧忌,她抱著人起了身:「好。」


    不論去哪兒,隻要宿梓月想去,要去,她都願意陪著,哪怕是九天之巔或是萬丈深淵。


    她原想背著宿梓月下山,同上迴一樣,宿梓月拒絕了,這一次,兩人相互扶持著,走完了這段難行的下山路。


    下山後,宿梓月帶著人徑直去了寶相寺長生殿的偏殿,她父母的長生牌位前。


    第35章 迴憶往事


    寶相寺高踞在晉陽山山頂,掩映在幾棵蒼勁的銀杏樹後,顯得分外沉寂肅穆。


    今日天氣不佳,又正值冬日,遊客寥寥,宿梓月帶著刑穹從側門小徑進入到長生殿偏殿的內殿。


    宿梓月從一旁的供桌上,拿過供香,捏著尾部,在燭火上點燃香頭,瞧著供香完全燃起,輕輕揮滅了明火。


    她自己留下三支,將其餘的三支遞給了刑穹。


    刑穹的心跳隨著宿梓月的動作,一頓一跳,遲疑一瞬才匆忙雙手接過。


    宿梓月抿了抿唇,壓住唇角的弧度,轉頭看向那高高在上的一排排長生牌位,視線落在她父母的長生牌位上,眼裏的眸光隨著燭火一明一暗。


    她微微傾身,將香火舉止額前,跪至麵前的蒲團上,珍重地拜了三拜。


    刑穹在她有動作的時候,也動作一致地跪下和她一個頻率地行了三拜禮。


    結束後,她先一步起身,去一旁扶起了宿梓月。


    宿梓月舉著供香,瞧著那上頭刻著父母姓名的長生牌位,語氣哽咽地說道:「娘親,你曾說過,月兒以後有了喜歡的人,定是要先予你瞧瞧的,今兒我把人帶來了。」


    她說著偏頭看了眼刑穹,閃著淚的眼裏滿是歡喜。


    刑穹雙手捏著供香,鄭重得說道:「宿夫人宿大人,在下姓刑,單名一個穹字,蒼穹的穹。」


    宿梓月閃著淚微微一笑,迴過頭,對著母親的牌位繼續說道:「就是她了,母親,我不想嫁給裴玨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辜負了從前母親的為我的謀算,請母親見諒。」


    宿梓月將手裏的供香插進麵前金絲供桌上的禦獸銅爐裏,瞧著那襲襲裊裊往上飄的煙火,心想母親定是會理解的。


    母親從前嫁給父親,也是因著心中歡喜,這才不惜遠嫁江南。


    心悅一個人的心是如何,母親定能諒解。


    她閉了閉盈熱的眼,努力忍迴那就要掉落的眼淚,母親當初擇了裴玨,也是怕她受委屈,母親若是還在見著如今的情形,怕也是不想她受這委屈的。


    她瞧著那煙霧裏的牌位,今日不知是不是小沙彌給打掃過,總覺得這靈牌上的金色字體格外清亮。


    刑穹見著宿梓月放下了合十的手往邊上讓了些位置,刑穹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將手中的供香插到爐鼎裏,兩炷香並排燃著,煙霧繚繞。


    刑穹雙手合十,對著宿梓月父母的牌位真誠地說道:「宿夫人,宿大人,日後我定會照顧好阿月的,不叫她受半點委屈。」


    說完,刑穹再次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驚得宿梓月趕忙將人拽了起來,瞧著刑穹光潔額頭上泛著一塊兒紅,心疼道:「傻子,做什麽磕得這麽用力,瞧著明日必是要紅腫了起來。」


    刑穹拉下她的手握在手裏:「不怕,不疼。」


    宿梓月眼眶泛了紅,她知道刑穹的一片心,微微嘆息,要是母親在就好了,她轉頭看向那在高處的靈牌,緩緩開了口。


    「母親臨走前,最擔心的就是我,擔心我會受委屈,擔心我的身子,擔心我嫁人後沒有親生孩子,老了會孤苦無依......」


    刑穹驚訝,她知曉宿梓月身子不好,京裏都這麽說,隻是宿夫人走的時候,宿梓月還那般小,怎麽想到的是這些......


    宿梓月像是瞧得出她的疑惑,說起了過去,其中還有不少是她家的秘密。


    刑穹安靜地聽著,越聽越揪心,原來宿梓月的身子從小就有異常,並不能同尋常婦人一般孕育子嗣,其他的倒是無礙,宿夫人對外一直說的是宿梓月有不足之症,隻是想掩蓋這個事情,讓外人覺得宿梓月隻是身子不好,以後子嗣艱難些。


    刑穹很能理解,世道艱難,對女子更是苛刻,要是叫人知曉了,宿梓月這方麵的缺陷,怕是有更多難聽的流言蜚語。


    她握緊了宿梓月的手,心中很無力,過去的歲月,她怎麽努力也是無法彌補的,心中暗暗發誓,以後絕不叫宿梓月受委屈。


    宿梓月倒是沒覺得有什麽,母親將她保護的很好,可是母親......


    「外人,總說父親是畏懼母親的地位家世,所以不敢納妾,這才子嗣單薄,隻有我一女,其實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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