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階帶了病氣的麵容卻仍舊沉穩:「臣隨行殿下,卻護駕不周,懇請聖上責罰。」


    「你又不是禁軍都尉,朕為什麽要用這種事責罰你?」


    「若非此事,臣不知還有何事。」


    「好個魏階,你倒是問心無愧。」恆昌帝笑了一下,「朕且問你,朝中諸臣子說你王府產業與他國勾結,此事有還是沒有。」


    「道聽途說,荒謬至極。」魏階不緊不慢,亦沒有絲毫的不確定。


    恆昌帝眸光微閃:「那你解釋解釋,為何你的王妃射中的梅花鹿,腹中會出現這個東西?」


    一張破布,一下被扔到了魏階和顧綿麵前。


    魏階起身,徑直跪下,顧綿自也同他一起,跪在恆昌帝麵前。


    「鹿腹藏書,本就可能是人為,臣與王妃問心無愧,但請聖上明察。」


    「魏定襄!」恆昌帝忽然起身,語氣中的怒意前所未有。


    「朕念你是皇弟之子,可曾虧待你半分?」


    「聖上恩澤,臣永世難忘。」


    「那你給朕解釋解釋,這是什麽!」


    幾張寫滿了字的信紙被恆昌帝扔了出來,無依無靠地飄落在地上,有一頁,剛好落在魏階與顧綿麵前。


    顧綿垂眸看見那紙上寫著的字,隻兩行,便讓她瞳孔猛地一縮,脊背叢生的涼意讓她幾欲戰栗。


    魏階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訝,但他久與黑暗相對,很快就穩住了心神。


    「聖上覺得,這是臣所寫?」


    「這不是你的字跡嗎?」恆昌帝嘲諷似地笑了一下。


    「字跡猶可模仿,臣與大殿下在宮中聽學時,還曾因此被聖上責罰。」


    「那你來告訴朕,為什麽這東西會出現在英王府的藏寶閣!」


    藏寶閣!


    顧綿猛地抬起頭來,看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臣婦鬥膽,敢問聖上,此物是從藏寶閣何處搜出?」


    那紙上,寫的可是弑君奪位,全是昭然若揭的野心。魏階一心輔佐魏琮,又怎會想著奪取皇權這樣的事情?


    「想死得明白些?你王府上的藏寶閣,二層木架上,是否擱著一隻如意?」


    話至此處,魏階方陡然抬起頭來。


    恆昌帝看著他的表情,眼中閃過殺意:「你這地方選得不錯,若不是樞密院的人前去搜查,恐怕根本查不出來。」


    「臣有千般罪責,唯那如意盒中,不可能藏任何東西。」魏階此時已紅了眼眶,眼中隱隱含了淚水。


    恆昌帝站在他麵前,躬身問他:「那你給朕說說,為何。」


    魏階直直地盯著恆昌帝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避諱:「那如意,是臣的母親,留給臣的。」


    先王妃林氏,恆昌帝想起了那個人,臉上的表情忽然凝固。


    魏階的手緊握成拳,指骨泛白,幾近沒有血色。


    他珍視母妃遺物,從不曾輕易移動,卻不想,這竟是也能被人利用,用以構陷他意圖謀反。


    何其可笑啊!


    恆昌帝直起了身:「你以為如此說,朕就不會治你的罪嗎?」


    「臣隻是懇請聖上徹查,莫讓往事重演。」他一字一句,像是要刻進這靖山大營之中一般,讓恆昌帝的心猛地顫了一下。


    「魏階!」恆昌帝魏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這是在威脅朕。」


    「微臣不敢。微臣隻是不想看大燕基業,因爭權奪利,毀於一旦。」


    恆昌帝盯著眼前即便是跪著,可腰背仍挺直的年輕人,恍惚間好像穿過歲月的風塵,見到了他那位一向清明忠正的弟弟。


    他們也曾有過那樣意氣風發的歲月,隻是他身死殞命之際,他到底是犯了來不及挽迴的錯誤。


    「來人!」恆昌帝眼中有淚,若細聽,連他聲音中都有了些許的顫抖。


    帳外一直等候的陳業,立時便領了人進入帳中行禮。


    「英王魏階有不臣之心,拉下去,待迴京之後,再行問斬!」


    顧綿驚駭地抬頭看向這位帝王,方才聽到的話讓她如入夢境一般。


    此事從頭到尾這麽多的疑點,分明還有很多要查證之處,為何突然就要問斬。


    連陳業都是一驚,隻是他很快就按下翻湧的思緒,下令將魏階帶走。


    從頭到尾,魏階薄唇抿於一線,並未再發一言。


    「聖上,他身體尚且虛弱,他,他怎麽會有不臣之心呢……」顧綿被這場麵打了措手不及。


    她想過跟著魏階迴來,勢必要麵對明槍暗箭,隻是她未曾想過,這麽快,竟就性命不保,直接坐實了反叛一事。


    恆昌帝並未理會她,拂袖轉身便往內帳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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