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人類的全息技術的基礎來源於智械生命。


    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整個實驗室的顯示屏此刻因為沒有信號而停止運轉。人類保持了這顆實驗星的電源,卻沒有找到這些設備的密匙,並不能完全復刻它的麵目。


    不過據實驗項目合理推測,這很可能是用來顯示實驗體在外部刺激下,大腦反應出來的畫麵。他們的思維可視化項目已經足夠成熟了,甚至這也是全息遊戲的關鍵技術。


    「難怪他們沒有外傷。」


    「這樣的話,」夏凜月關注的點完全不一樣,他肅穆地迴頭望著遇難者,「在維生係統停工之前,他們應該都在數據構成的意識世界生活。」


    這樣想,說不定他們死的時候無知無覺,是在幻夢中死去的。


    池澗西不知道什麽時候蹭到了主控台前,聞言扭頭問:「指揮,你覺得是在幻夢中無知無覺走地走向滅亡好,還是在抗爭中痛苦地死去好?」


    燕嶼看著不斷跳動的拷貝進度,沒抬頭:「我寧願痛苦,不要麻木。」(注2)


    池澗西撩起鬢邊的捲髮,因為剛剛劇烈的運動而散開,被汗水打濕,貼在鬢邊,如海草一般,此時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的墨藍色。


    他輕輕道:「我也是。」


    燕嶼頓住,他緩緩低頭。


    他的左胸前露出了一點雪亮的刀尖,血液正汩汩順著刀鋒湧出,一遍遍浸染過銀色的刀麵,又很快匯集成細流,絲毫不能浸透這鋼鐵做的尖刀。


    從後往前,正中心髒。


    劇痛後知後覺襲來。


    第067章 藍色的復仇


    很多時候,一場颶風隻是來自一次蝴蝶扇動翅膀。


    但當巨變降臨,身處在其中的人們很難意識到風是從哪裏吹的。要等很久很久以後,翻開歷史的遺蹟,他們才會在裏麵找到那隻死去的蝴蝶。


    伊卡洛斯靜靜坐在自己的房間裏,他聽見外麵混亂的聲音,先是慌亂的說話聲,然後變成尖叫,星艦內安防係統是雷射射線,所以當它無情地切割過被標記為目標的人類的時候,連聲音都不會發出。


    很快外麵就一片寂靜了。


    塞基悄無聲息走過來,為他披上毛毯,輕輕捂住他的耳朵。


    塞基總是對伊卡洛斯有著超過的保護欲。人類是脆弱的,雄蟲更是脆弱的,他有時候會弄混這兩者的脆弱,把兩層濾鏡都疊加在伊卡洛斯身上。


    他像一個害怕小孩被鞭炮聲嚇到的母親,第一時間捂住了伊卡洛斯的耳朵。


    微涼的手掌並不能完全隔絕慘叫,反而使尖叫聲變得模糊朦朧,像是一場噩夢。伊卡洛斯想到自己的青春歲月,想到自己發誓捍衛人類時金子一般閃著光的快樂。


    那些歲月也一起被這一雙手給隔絕了,像一扇被冰雹劃花了的玻璃。他站在玻璃外往裏麵看,看見的是自己年輕的、閃閃發光的眼睛。


    好奇怪,曾經那麽堅信的誓言也可以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踐踏。


    好奇怪,他什麽時候變成了對同胞的死亡也能漠視的人了?


    蟲族社會永遠地改變了他,把他的靈魂從人類的身體裏拽了出來,又塞進了雄蟲的磨具裏。多餘的同情,切掉。多餘的天真,切掉。多餘的善良,切掉。


    然後把他靈魂中被切掉的軟弱而美好的那部分碾碎,填充進他與雄蟲模具不切合的空缺裏,用血糊糊的殘渣填滿他。


    他就像一個穿著人類皮套的異類,既無法成為蟲族,也無法融入人類。


    這就是十年前他遇見的那隻蝴蝶為他埋下的伏筆,在十年後終於成為了颶風。但人類一開始就沒有放下對他的戒備,這就是臥底,受到雙重的懷疑。但他們依舊接過了他遞來的橄欖枝,倒不是因為對伊卡洛斯人格有多信任,而是信任人類的實力,認為伊卡洛斯做不了什麽。


    他也確實做不了什麽。


    但倘若人類翻一翻自己的歷史,就能在腳下的墳堆裏發現無數隻死去的藍色蝴蝶。


    ——那些死於非命的人魚。


    他們才是掀起這場颶風的根源。


    伊卡洛斯想,這本來就是人類該麵對的因果。他又有什麽錯呢?他隻是袖手旁觀,他隻是盡到了一個校長的職責啊。


    丹妮格林想要參加聯賽、繼承權,燕嶼想要保守秘密、想要前往蟲族有所作為。他都盡心盡力幫助他們實現願望了,那他為什麽不能實現池澗西的願望呢?


    伊卡洛斯花了很久才用痛苦與血淚明白,這個世界從不善待理想主義,你不能既要幹淨,又要勝利。


    現在該他給人類一巴掌,教給他們這道理了。


    你不能既要侵略人魚的生存餘地,又要求他們無條件順服。沒有這樣的道理。


    大海是比陸地更殘酷的屠宰場,生物隻有被吃掉這一種結局,區別隻在於活著的時候被吃還是死後被吃。從出生起,人魚就要用他們的尖牙和利爪、用他們有力的尾巴去捕獵。


    人類童話裏那樣柔弱而美麗的人魚根本無法在殘酷的海洋中活下去。


    他們是海神之子,是屬於海洋的獵手。


    他們與海洋搏鬥,至死方休。


    他們絕不屈服!


    *


    星艦的控製中心。


    這裏已經血流成河。


    遊瀟把插在頂頭上司脖子上的水果刀拔出來,轉頭看向室內最後一個倖存者。


    對方和她一樣,都是工程師中的邊緣人,也曾勸過她早點生一個人類混血的孩子,這樣能夠幫助她融入人類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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