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跑到這兒了嗎?怎麽沒看到一個人影?」


    「應該是往這個方向跑的,我眼力尖,就是看他往這邊!」


    「小心別驚擾了尊上捉迴來的那個,聽說馮護法跟裏麵那個還是舊識,上迴想來看一眼結果被罰著洗了尊上半個月的衣裳——那可是半個月,你們知道他那半個月是怎麽過的嗎?都瘦脫形了!」


    「這哪兒是罰?這分明是賞啊,讓我洗,我願意!」


    「我也願意,比罰去膳房洗碗好吧?」


    「比罰掃一個月燼日寒好吧?」


    「比去訓練那一群乳臭未幹的魔崽子兵好吧?」


    「比……不是你們在說什麽?不是說不要驚擾了裏邊那位嗎?你們聲音這麽大,誰聽不到?」


    「但是確實沒看到入侵者,他不會躲進去了吧?」


    「怎麽可能,裏麵是盥洗室,有人進去了裏麵不會喊嗎?」


    「萬一被威脅了呢?」


    「不可能的,尊上說那人比尊上還厲害,誰能威脅得了他?」


    「萬一他不想喊呢?」


    「那更不可能了,尊上說他愛尊上愛得要死,怎麽可能包庇人界闖來的刺客?」


    一群魔嘰嘰喳喳,你言我語,最終還是決定往裏邊看看。宋持懷看著旁邊神色不虞隨時要大開殺戒的淩微,率先從水裏起來穿好衣服,本來以為等到的會是破門而入,誰知盥洗室的門卻被極有禮貌地敲了幾下。


    「扣扣扣。」門外的魔全然不似與同伴說話時的放鬆,恭敬問,「是尊後在裏麵嗎?」


    「……」


    原本嚴陣以待的宋持懷猛然聽到這個稱唿,不真實到沒意識到外麵叫的是自己。旁側淩微炙熱的目光幾乎要把他燒透,宋持懷理了理神,不敢應是,隻問:「有什麽事?」


    外麵又傳來一陣商議:「這是他的聲音嗎?」


    「不知道,沒聽過。」


    「尊上不讓人見,要是馮護法在就好了,馮護法知道。」


    「那我去把馮護法請過來?」


    「馮護法在哪兒,會不會太遠了點?」


    「我說你們真笨,去請尊上不就好了,尊上肯定更認識尊後啊。」


    「好吧,那我去請尊上,所以誰能告訴我尊上在哪裏?」


    「……」


    宋持懷神色複雜,大概是從沒跟這種低智的物種打過交道,他一時竟想不到要怎麽處理眼下的狀況。


    淩微瞥了他一眼:「跟我出去。」


    宋持懷剛從水裏出來,身上籠罩著一層氤氳濕氣,他的眼因此看上去比平時更溫柔多情,其間似蘊養了在波粼銀光下緩流的闊大江河,隻是這麽望一眼,就叫人忍不住癡迷沉醉進去。


    他聽出淩微言外之意,忖度道:「師叔殺了他們,隻會把事情鬧得更大。」


    如今淩微隻是隻身闖了進來就這般窮追不捨的架勢,若他們真將這些魔卒殺了,隻怕事情隻會越鬧越大。


    對此,淩微不以為意,甚至嗤之以鼻:「那又如何?他們幫別的男人惦記著我的有有,死千萬次都不足惜。」


    他聲音裏藏著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覬覦的惱怒,察覺到宋持懷看來的目光,淩微扯了扯唇角,他望著這張惑人而不自知的臉,忽然伸手包裹住宋持懷的麵頰,常年握劍而生了薄繭的掌心摩挲在美人細膩看不出一絲瑕疵的臉上,半笑不笑:「有有怎麽這麽看我,是覺得我太心狠了?」


    宋持懷自然不可能說是,他想要掙開淩微的手,卻反而被抓得更緊,不知是因為他的反抗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少年聲調冷了不少:「是被那幾句尊後叫舒服了?又或者被魏雲深操舒服了就不想離開了?我的有有從來冰清玉潔,什麽時候變成了被男人睡了幾次就合不上腿的婊子?」


    「……」宋持懷合上眼睛,他眼睫發顫,唿吸也急促了起來,麵對淩微的故意刁難折辱,他從來沒有反抗的餘地。


    許久,才幾乎啞聲說了句:「……不是。」


    淩微嗤笑一聲,不輕不重給了宋持懷一巴掌,跟先前魏雲深那種調情似的打法不同,他用了力,是真要讓人記住這種恥辱的痛:「不是什麽?」


    打死他吧,宋持懷早不想活了,若一切能在今日終結,他就算被打死也沒遺憾了。


    可將他拽入這場深淵的人就在眼前,宋持懷胸口悶著深重的仇恨,卻不敢唿出一口讓淩微察覺。他手指用力握緊,平圓的指甲在掌心掐出白色,尖銳的痛感叫他終於能將那口鬱氣咽下,宋持懷咬碎一口血咽下,終於說服自己說出自輕自賤的話:「……我是。」


    淩微都還活著,他憑什麽要先死呢?


    淩微掀起眼皮看他:「是什麽?」


    宋持懷神色自若,反正這話他早就說過不止一次:「師叔的狗。」


    「你明知我想聽的不是這個。」淩微聲線冷然,卻終於沒有追究,隻道,「這迴算你蒙過去了,下迴再敢在我麵前擺那些彎彎繞繞,我不介意抓了魏雲深,讓他看著我是怎麽把他在你身上做過的那些事當著他的麵再做一遍的。。」


    話末,淩微輕輕拍著他的臉頰,聲裏不帶一絲感情,又仿佛嘆息一聲:「有有,你乖一點,我才好好好疼你。」


    第49章 碎骨


    淩微向來說一不二, 他說想要誰的命,便從沒讓人多苟活過。


    等屋外傳來一聲不帶絲毫感情的「出來」,宋持懷緩步從盥洗室裏走出,卻連個魔族的影子都沒看見, 隻見到滿院空庭如寂, 階上鋪滿了層層騰著黑氣的血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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