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沒有在寧府過多逗留,離開之後,慢悠悠前去一座酒鋪。


    半道上,劍仙陸芝現出身形,跟在刑官身後。


    陸芝問道:“那座斬龍台石崖,是現在就去征收?”


    寧府那塊斬龍台石崖,屬於私有之物,但在大戰蠻荒這種大事上,刑官有權處理。


    寧遠斟酌片刻,開口道:“先不急,如今我這刑官,知道的人還太少,等過個幾日再說。”


    “征收斬龍台不算什麽,劍氣長城那些個劍房、丹坊之類,到時候一並劃入刑官一脈。”


    女子大劍仙笑道:“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指名道姓,要我輔佐刑官大人?”


    倘若把陸芝換成其他本土老劍仙,多有不妥,例如董三更老爺子,或是陳熙這等大家族家主。


    這些人,別看在城頭議事上沒有反對,但真要讓他們選,刑官之位,一定不會是寧遠。


    刑官城頭重傷隱官,也會在很快傳遍劍氣長城,三把火之後,就是一場大風波了。


    一個擔任隱官,千年來殺妖最多的蕭愻,自家人。


    一個新任刑官,手上一頭大妖性命,外鄉人。


    無論怎麽看,都是前者更好。


    臨近那座酒肆,陸芝忽然道:“刑官大人,我與蕭愻,算是好友。”


    寧遠已經先一步進了酒肆,扯開嗓子叫喚,“老板娘,三斤牛肉一壇酒。”


    隨後又招唿陸芝坐下,笑道:“多謝陸劍仙告知,不過此事,我已知曉。”


    酒肆幾張破桌子就擱在門外,在寧遠兩人來的時候,已經有三兩張桌子上有劍修在喝酒。


    陸芝無疑成了焦點,這位仙人境大劍仙,可是很少會來城池這邊喝酒的。


    不是她不會喝,畢竟是女子,成天跟一群酒鬼劍修坐一塊喝酒,也不像話。


    很少人見到她,陸芝的修道之地,就在一處城頭,有些時候一個閉關,就是一年半載。


    很快老板娘端來酒水和吃食,是個婦人,模樣……不太好看。


    老板娘笑著說了句吃好喝好,正要迴身,寧遠又叫住了她。


    “老板娘,你是雲姑?”


    婦人迴過頭,臉上多有劍傷,就連咧開的笑臉都因為疤痕變得略有猙獰。


    婦人沒說話,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雲姑的事跡,在劍氣長城不是什麽秘密,許多人都知曉。


    寧遠麵無表情,開口道:“我從浩然天下而來,有個小子托我給你帶句話。”


    婦人神色有些恍惚,好似想起了什麽,眉間露出喜色,連忙問道:“可是寧家小子?”


    雲姑一輩子待在劍氣長城,浩然那邊,認識的人,也隻有那個寧家小子了。


    白袍劍修點點頭,同樣露出笑臉,雲姑笑意更甚,“那小子如今,走到了哪一洲?境界如何了?”


    “有沒有碰上喜歡的女子?”


    “不過這些都不打緊,寧小子現在,平安與否?”


    婦人隨意坐在一條長凳上,提及此事,喜上眉梢,一個勁追問。


    寧遠笑了笑,拿出早就想好的說辭,一一說明,“那小子現在……一切無恙。”


    “他是我的弟子,已經躋身金丹境,我走之時,他還在東寶瓶洲。”


    見對方沒繼續往下說,雲姑又追問道:“敢問前輩,那小子有沒有找個姑娘?”


    寧遠喝下一口酒水,一如既往的不好喝,這才慢悠悠道:“找了,那姑娘好看的緊。”


    “如今那姑娘,也來了劍氣長城,就待在寧府,雲姑若是有了空閑,可以去看看。”


    “那姑娘老是住在寧府也不好,她有一手極好的釀酒技藝,雲姑可以合計合計,把她帶來這裏。”


    婦人坐在一旁,笑的更難看了。


    陸芝一直旁聽,一會兒看看雲姑,一會兒看看刑官,若有所思。


    咱們的刑官大人,遠不止表麵啊,或許就連這張臉,也是假的?


    寧遠見她好像沒了要問的,猶豫一二後,忽然說道:“我本來是要帶他一起來劍氣長城的,隻是……”


    “寧小子說,他要為雲姑鑄造一把好劍。”


    “劍不成,無顏歸家。”


    寧遠開始自顧自喝酒,這迴的牛肉,比當初的好上許多,起碼不會嚼不爛,婦人沒有說話,起身去了後堂。


    等再次露麵,雲姑又抱來一整壇酒,還多上了幾碟佐酒小菜,聲稱她是寧遠的長輩,既然是寧小子的師父,往後來酒肆,一律不收錢。


    ……


    五日後,新任刑官的事跡,已經傳遍劍氣長城。


    不僅如此,就連北邊城池,那些個浩然駐紮的大勢力,也已知曉。


    估摸著倒懸山那邊的仙家,也已經開始著手製作新的山水邸報。


    這一年,人間多大事。


    無論是劍氣長城,還是倒懸山,走到哪,幾乎都能聽到‘刑官’的字眼。


    新官上任,城頭與隱官大打出手,一劍一拳鎮壓一名飛升境巔峰劍修,征收躲寒行宮,手握生殺大權……


    躲寒行宮。


    刑官落座主位太師椅,身側兩把交椅,一左一右,劍仙陸芝,女冠春輝。


    寧遠雙手合攏,看著身前桌麵攤放的一張劍氣長城地圖,開始細細琢磨。


    五天時間,足夠所有劍修消化了。


    那麽就可以開始動刀,為後續所有謀劃,寫下第一筆。


    於是,刑官大人看了半晌後,開始發號施令。


    “陸芝,即刻前往寧府,征收那座斬龍台石崖,將其放置在我躲寒行宮大門外。”


    “往後大戰期間,充當行刑台。”


    寧遠伸出一手,指向地圖之上幾個位置,沉聲道:“此後,你們二人聯袂前往劍房、丹坊所在。”


    “無需廢話,全部征收至刑官一脈,讓這些個據點負責之人,每三日帶上檔案記載前來躲寒行宮匯報。”


    春輝劍仙聽的一陣頭皮發麻,隻是她也不知道說什麽,索性閉口不語。


    陸芝則是微微皺眉,“刑官大人剛剛上任,城池那邊多有一些不好的言論。


    何況這些老劍修,個個都有戰功在身,不一定會照做。”


    寧遠自顧自笑了笑,作雙手籠袖姿態,說道:“無妨,你領命去做就是,倘若有人不服從,你們也不用直接拔劍相向……”


    “迴來之後,那些沒做成的,我會親自前去,該緝拿的緝拿。”


    “該殺的殺。”


    年輕刑官後仰身子,微眯起眼,輕聲低喃,“要不然,我讓你們第一個去征收斬龍台,是拿來做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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