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上。


    一粒劍光極速過境,從蘄州方向趕來,目的明確,勢如破竹。


    此次飛升青冥天下,少年郎終於做客白玉京。


    一座巨城,寧遠禦劍落地,緩步行走。


    四周道門府邸頗多,白玉磚、仙家樹,氣派至極。


    道人品茗,仙子倚樹。


    天上宮闕莫過於此。


    場麵卻有些劍拔弩張,寧遠橫衝直撞,氣機強大至極,落地不過三四息,城內就有洪鍾敲響。


    無數仙人淩空而起,清一色的道袍服飾,頭戴蓮花道冠。


    陸沉憑空現身,環顧四周,微微壓低手掌之後,這些個徒子徒孫方才散去。


    寧遠想起來,咱們這位三掌教,可是六千餘歲。


    如此長的歲月,估計底下的徒弟,都有幾十代了。


    少年笑眯眯道:“三掌教,之前是小子沒眼力見,擱在驪珠洞天那會兒,我隻以為陸沉就是個臭算命的。”


    “直到如今,得見這南華城的巍峨雄壯,一片繁榮興盛,才知曉陸沉道長……”


    寧遠望著眼前仙境,頗為羨慕,“原來陸道長你,才是真正的神仙啊。”


    “我要是有這麽一座天上宮闕,手底下還有如此多的美貌道姑,一年到頭我都不會出門。”


    “天天就擱家躺著,這個摸摸大腿,那邊聽聽小曲兒,美哉啊美哉。”


    一旁的三掌教,嘴角抽了抽,聽的頭疼。


    隻是陸沉也是個沒臉沒皮的,搓了搓手道:“誒,哪裏哪裏,美人再多,此等享受也隻是下乘,比不得殺妖喝酒,那才是劍仙風光。”


    陸沉湊近些許,擠眉弄眼小聲道:“神霄城那邊,隻缺一位城主,其他的話,相比於我這南華城,半點不少。”


    “小子,貧道不打誑語,如今的神霄副城主,是白玉京近千年來,最為天才的一名女子,甲子仙人。”


    寧遠一挑眉頭,急忙問道:“長得咋樣?可有道侶?”


    “不過沒事,有道侶也無妨,我就喜歡強搶。”


    年輕道士後仰身體,以一種極為詫異的眼神看著他,“寧小道友,居然還喜歡這種?”


    “莫要再與貧道說笑了。”


    寧遠雙手籠袖,斜瞥向他,“你一個正兒八經的道門修士,跟我卻說佛門的不打誑語。”


    “三掌教,誰在說笑?”


    兩人對視一眼,旁若無人的捧腹大笑。


    踏上台階,漸次登高,兩人登上南華天闕。


    白玉京的十二樓五城,並非是聚攏一處,其實是分散在一洲之地,樓與樓,城與城,一般都有數萬裏之遙。


    道祖建立白玉京,已有一萬年之久,收三位弟子,之後弟子們又開枝散葉,五座城池裏,十二高樓內,道人百萬,道官也有幾萬之數。


    看似數量不多,其實底蘊極其雄厚。


    百萬道人,都是踏上修行的弟子門人,至於道官,按照白玉京的規矩,至少都得是中五境。


    道官之上,還有小天君、大天君、副樓主、副城主……


    若說四座天下裏,能以一門之力,橫掃一座天下的,白玉京高居首位。


    寧遠依靠欄杆,忽然開口道:“南華城裏月如晝。”


    陸沉吹胡子瞪眼,“寧遠,好友一場,休要壞我道心。”


    青衫劍修似笑非笑,“掌教這就是冤枉我了,我這鄉巴佬第一迴見到大世麵,免不了感慨一番罷了。”


    寧遠瞥了眼天上,頓了頓,開口道:“我可不敢再撒野了,迴頭道祖又找我論道一場,我這身子骨羸弱,經不起折騰。”


    陸沉點點頭,“那就說正事?”


    一襲青衫頷首道:“南華城議事,排麵大的很。”


    然後他又取出一張酒桌,隨意放置在地,長椅安排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一樣是取自黃粱酒鋪,但不是先前那張,那張留在了玄都觀,送給老觀主。


    寧遠偷物件,一般不會偷單,隻會摸雙。


    沒別的,寓意好。


    一襲青衫招了招手,笑道:“我出桌,你出茶。”


    “就要三掌教的青茶,自從上次在驪珠洞天喝過之後,小子我啊,可是惦記許久了。”


    陸沉雖然有些肉疼,但還是從袖口取出相應物件,三掌教親自煮茶泡茶。


    還真不是他陸沉吝嗇,此茶雖然不算是極品寶物,可到底是蓮花天下那座青茶洞天產出,隔得遠,自然稀少。


    早年三掌教遊曆蓮花天下,被佛祖困於心相之中數千年,最後離開之前,除了這些個青茶之外,半點好處沒撈著。


    茶水清香,熱氣升騰,可喝茶的寧遠,卻是粗俗之輩,茶杯入手,一飲而盡。


    陸沉抿下一口,說道:“邀我觀道,具體如何?”


    “你小子也別藏了,貧道如今對你,可是半點不曾算計,倘若你再故弄玄虛,用那老秀才的話來說……”


    “就是不太善咯。”


    寧遠笑的差點被一口茶水嗆住,“一會兒是不打誑語,一會兒又是不太善,嘴上自稱貧道。”


    “三掌教的言語,知道的是在瞎說,不知道的,還以為陸沉這廝,勘破了三教根本學問。”


    陸沉摩挲著白玉茶杯,並不迴話,饒是他,對於寧遠的這些狗屁話,也有點不樂意聽了。


    寧遠學著他的模樣,雙手合攏茶杯,直截了當道:“道長觀道於我,既是破心中夢,也是為我解夢。”


    陸沉示意他接著說。


    “掌教的五夢七心相,是通天大道,這沒錯,但最好的情況,也就是破個十五境而已。”


    “至於道長的那個答案,注定是無法得到的。”


    陸沉反問道:“何以見得?”


    寧遠正經道:“眼見為實。”


    陸沉開始緊皺眉頭,甚至伸手捏著眉心處。


    青衫劍修再開口,“陸沉的五夢所在,心相所處,不還是在四座天下?”


    “並沒有超脫而去,倘若道長在夢中,心相同樣在夢中,別說什麽五夢七相,就是十夢十相,百夢千相……”


    “不超脫而去,始終畫地為牢,困於一地,山的那邊,依舊是山。”


    陸沉站起身,緩步行至欄杆處。


    年輕道士背對寧遠,雙手籠袖,望著一座南華城。


    寧遠微眯起眼,隻覺得現在的陸沉,比誰都要寂寥。


    書上有文人描繪,大雪封天,天地寂寥,一人獨行。


    可現在的年輕人看來,是因為天地有陸沉,方才生寂寥。


    求道煉真六千年,一直追尋這個答案,不管是浩然陸沉,還是青冥掌教,始終如此。


    這種人,寂寥用在他身上,再貼切不過了。


    “寧遠,你說為我解夢,也是助你破障,何解?”


    年輕人自顧自坐在欄杆上,微微仰頭看天。


    “請陸沉觀道,待我他日兵解,天地十方,會不會就此塌陷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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