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


    “風吹沙石跑,雨落屋子斜。”


    我原本以為我們窩點的條件已經夠惡劣了,但當我看到泰興的這個分公司時,卻還是不由感歎了自己的見識淺薄,然後觸景生情的想到了這兩句詩。


    當然,也沒有差到住茅草屋的程度上,分公司就在山腳下,不像我們那裏好歹還有兩棟三層樓的建築,有跑到有操場有廁所,這裏隻有低低矮矮一字排開的十幾間平房,原本牆上打的白漆都已經大塊大塊的掉落,那堵誇張得將近五米的圍牆之外是皚皚荒野,光禿禿的一片,雜草叢飛,鳥不生蛋。


    因為人數比我們的多,一間房竟然住的人數,竟然有三十往上。


    可能是平日的夥食裏沒有一滴油,這些人,幾乎都是麵黃肌瘦,瘦得皮包骨頭,他們雖然還在唱著歌兒做著遊戲,但眼神裏頭早就沒有了那種充滿了希冀之光的光彩,就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戰爭的塗炭,看著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操他娘的,這可都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少女啊,進來之前標準的祖國的花朵,進來之後一個個就好似霜打的茄子,就這樣被生生的身心俱毀!


    這真的是在造孽啊!


    “張三少,唐土豆……夢神機……陳東……西紅柿……”


    九餅左右拿著一張紙,右手拿著一個大喇叭照本宣科,聽到這五個名字,我不由楞了片刻。


    這五個家夥,雖然我之前沒有見過,但是早有耳聞,因為泰興裏頭到處都是這五人的傳說,他們原本是一個地下的樂隊在酒吧駐唱,可是後來,酒吧倒閉了,五人為了生活和理想兼得一直奔波於酒吧應聘,但是南城不是北京上海,哪裏能找到,後來被泰興某一個家夥去了一個電話,說是這裏頭可以給他們一個充分揮歌唱才華的平台,五人便屁顛屁顛的跑了進來,後來的結果,你們也猜到了……


    他們是能盡情的發揮唱歌才華了,不過也隻能是在吃著白菜土豆的時候唱。


    他們大名鼎鼎,樂隊的名字叫做:泰興五白。


    當然,五白跟我八竿子打不著,我對五白也是不感興趣,我現在一心隻想張勝利。


    九餅將二十個人的名字一一再點了一遍之後,便跟趕鴨子一樣往停在門口的豐田上趕,而張勝利就提著電棍在後頭壓陣,我走在張勝利的右邊,思索著如何除掉這個心腹大患的計策,很快便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劉晴原本與我是一前一後行走,但是此刻,我直接兩個箭步衝了過去,笑嘻嘻的一把摟上劉晴的腰,劉晴先是嬌軀一個抖動,然後本能的作勢要抬腳踢我,不過在我的小暗示之下,最終還是給予勉強的配合,我麵上跟隻雄赳赳氣昂昂的雄雞一樣得意無比,不時的向張勝利耀武揚威,但是心中卻是一聲咒罵。


    臥槽!


    現在的女人怎麽一個比一個狠,而且還都一言不合就愛掐人,以前是田紅,田紅走了之後,劉晴順勢繼承了她的衣缽,並且極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這掐得那叫一個狠啊,若不是衣服擋著,隻怕劉晴以一個隱蔽的角度擱在我腰上作祟的那隻手,指甲都要掐進肉裏。


    來而不往,素來就不是我的風格,我索性心一橫,直接親上了劉晴有些蒼白的臉蛋。


    為了防止劉晴反抗,我甚至暗中發力將她牢牢的攬在懷裏動彈不得,近距離之下,劉晴長長的睫毛在顫動,眼睛裏頭有著濃重的驚恐,我瞬間就明白,劉晴剛才為何下那麽重的手來掐我,是的,陰影!


    也可以說是一種潔癖和本能的抗拒,這一切都源於她那個該天打雷劈的畜生後爸!


    劉晴的身體抖得特別厲害,我能感覺到她下一刻就要抬起腿對著我的下體一通狂轟濫炸,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幸好,那邊的張勝利已經上鉤了!


    “啪啪啪!”


    張勝利竟然拔出鐵棍,直接狠狠的抽打在走在最後步履有些慢了的一個瘦子背上,嘴裏罵罵咧咧道給老子走快點!那夥計也真是倒黴,無緣無故被啪了三鐵棍,先是一愣,然後就準備掄著袖子衝上去幹架,但是瞧著另外數十個保安蜂擁而至,想了想隻能悻悻作罷!


    在將二十人塞進車子裏之後,已經被我掐住弱點成功激怒的張勝利,神經質一樣嘿嘿嘿的笑著走到我跟前,揚手就準備打我。


    要擱在以往,我恐怕能不惹這瘋狗就不惹,但是今日……


    我鬆開劉晴,也不顧她那暗中欲殺人的眼神,朗聲大笑,不僅不閃不避,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張勝利,你敢對我動手?”


    “你他媽的算哪根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打我?”


    “張瘋狗,你現在敢對我動手肯定是已經得了經理的允許,既然如此,我也將話撂在這裏,如果你將這鐵棍再往前三寸,哪怕是沾到了我的衣角,我立刻卸去講師之位,給他們講課這事,得請經理另尋高明了!”


    鐵棍頓了一頓,張勝利雙眼冒火的盯著我。


    “瞧你那模樣,你這是對我濫用私刑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經理肯定對你千叮呤萬囑咐,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一定要控製住自己的脾氣,千萬不能動手,尤其是不能動我?對嗎?因為此事,事關經理升遷總經理的關鍵,而我又是關鍵之中的關鍵人物。”


    “我若有什麽損失?你,張勝利,擔待得起嗎?”


    說完之後,我再也懶得理會張勝利,直接伸手再次將劉晴懶進我的懷裏,像個得勝歸來戰利品滿腹的大將軍一樣,意氣風發的上了車。


    背後的張勝利對我怒吼了兩聲,果然一如我所料的火氣沒處撒,在車上又是啪啪啪的將鐵棍打向一個在那跟自己女朋友卿卿我我的倒黴蛋,在我的刻意為之之下,一路上,張勝利就跟個真的神經病一樣,手中的鐵棍三番五次的想砸我,但還是很給林琅麵子的,最後都打到了別人身上。


    這樣的倒黴蛋今天有六個。


    雖然分公司的這六個人,並沒有立刻揭竿而起,但我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們眼神裏的怨恨和怒意……


    當天晚上,林琅搬了一箱好煙,親自走到我們寢室對我表示感謝,並且以我的名義將煙發了下去。


    第二日我又給這批剛剛運過來的人來了一次洗腦,效果同樣出奇的好,期間,又出現了一次意外的事件。


    分公司的一個同事在食堂打飯的時候,不知道怎麽迴事,一個趔蹌,身形歪了幾歪,最終還是摔倒了,要說這人摔倒了也沒事,但偏偏這個新同事手上的飯也撒潑了,紫菜湯,白菜和土豆,還有夾生夾黃的米飯,全都一股腦的潑到了張勝利的身上,不出意外的是,張勝利反腳就給了一記鞭腿,之後好似還不解恨,朝著那新同事的臉打了三個巴掌,在旁邊的我,注意到以泰興五白為首的分公司新同事,當時就齊刷刷的站了起來,一副忍無可忍不想再忍要幹架的樣子,但最終可能是出於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考慮,生生給忍了下來。


    第三日上午,在林琅的指示下,我又一次帶隊去分公司接人,這一次我同樣是按兵不動。


    隻是從劉晴口中探得張勝利過往的我,又挖掘出他的第二個軟肋,不停的朝他傷口上撒鹽抽鞭子,張勝利這種人隻有瘋勁和辣手,與城府二字沾不了邊,基本上,隻要我隨手一點,他就得怒火噴發,但他偏偏又不能拿我怎麽樣,隻能拿旁人出氣,這一天,張勝利惹怒的人,已經增加到了十個!


    下午的時候,張勝利在廁所又與人幹了一架。


    第六天上午,我第三次去分公司接人,依舊是按兵不動。


    而在當著張勝利的麵,故作下流的對劉晴說,昨晚經過了好幾場的酣暢淋漓的盤腸大戰,今日迴去就不要折騰,我的身體可吃不消了,這句話一說出來,張勝利直接就爆炸了,被他打的新同事已經到了十四個,興許是憤恨難泄,張勝利終於當著眾人的麵打了我兩鐵棍。


    第七天上午的時候,泰興自成立以來,第一次爆發了打架鬥毆事件。


    張勝利很勇猛,仗著手中的一根鐵棍和腰間的一根電棍,一人單挑泰興五白在內的數十個分公司的同事,戰果輝煌,全部撂倒,下午,分公司陸續空運過來的總共八十來人,全部罷工,什麽也不做,不去培訓教室上課,不做遊戲不紮金花,不去食堂吃飯,全部呆在各自的寢室蒙頭唿唿大睡。


    這種無聲的抗議,換迴來的結果是:已經犯下了眾怒,並且眾怒難調的張勝利,被雷蒙狠狠收拾了一頓,然後直接跟扔死狗一樣扔到了廠房之外。


    第八天,我再次坐上了去接人的車,這次接的是最後的一批人!


    讓我意外的是,在我不費一兵一卒,以智商和手段不動聲色的將張勝利趕了出去之後,代替他領隊的人居然不是我想象中最壞打算的雷挺,而是新晉副隊長九餅。


    印象中,我對付張勝利的這幾天都沒有看見雷挺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出去執行什麽秘密任務,還是暗中有人幫了我一把,反正,與我而言,從張勝利換成了九餅,就是天賜良機。


    天時,地利,人和!


    於是,車子在開出了將近兩個鍾頭,經過第五街區指示牌的時候,我牽起劉晴的手,輕輕的捏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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