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將至。


    雪花紛紛揚揚,輕盈地飄落在江麵上,瞬間融化成點點水花。江麵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遠處的船隻若隱若現。


    江邊的小徑上,積雪已經厚實,每一步都踏出了深深的腳印。南春拉著柏尋的衣角,踩著柏尋的腳印往前走。


    “我背著你走吧,別濕了鞋。”柏尋迴頭說道。


    南春笑著說道:“你的腳印比我的大,濕不了鞋的。”


    走了一段路,柏尋停下了,轉過身,摘掉手套,用溫暖的手給南春捂著他凍得冰涼的臉頰。


    南春笑眯眯地看著他:“高興了嗎?”


    柏尋微微一怔。


    “我看你這些天悶悶不樂的,便想著帶你出來賞賞景。人家說,看美景能讓人心情舒暢。”南春解釋道。


    柏尋輕輕把他抱住:“嗯,高興了。”


    南春知道柏尋因何苦悶。


    四爺說,大少爺確實在跟那個煙土販子葛龍江合作。盛則熙派去雲城的人包括魏忠都被大少爺殺了。而且,柏尋也派了人去雲城打探。


    想必柏尋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迴柏家寨過年吧,我想阿娘了。”南春看著紛紛揚揚的落雪說道。


    “好。”柏尋迴答道。


    迴柏家寨之前,柏尋給柏鬆打了個電話。


    “兄長,早些迴老宅過年吧。”


    “雲城這邊有點忙,我恐怕……”


    “我有話想跟你說。”柏尋打斷了他的話。


    柏鬆斂了笑,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了。”


    看來尋弟已經知道了。


    柏鬆點了支煙,沉默地抽著。


    即便祖父說了不讓尋弟知道煙土的事,可他心裏隱隱還是希望尋弟知道。


    除了想看他會怎麽選擇以外,還有他自己那點兒不能說的私心。


    同胞兄弟,而且他是長孫。


    可他卻要背負著柏家的罪惡,為柏家做著一件又一件醃臢事。


    他承認自己沒有當家主的才能,但是他也辛辛苦苦讀了這麽多年的書,還留過洋。


    他有自己的才能,有自己能做的正正當當的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陰暗麵做著盜墓掘墳、售賣明器、販賣煙土、草菅人命的勾當。


    一個煙圈緩緩上升,又消失不見。


    看著一向從容淡定,什麽都無所謂的尋弟為了南春猶豫掙紮,甚至開始反抗。


    他就在想,或許還有另外一種活法。


    柏尋和南春迴到柏家寨的時候,雪下得很大。


    原本上午就應該到的,硬生生走到了天色漸晚才到。


    車子先去了別院,阿福張羅著把年禮卸下來。


    “雪下那麽大,你們應該在縣城住一晚再迴來。這一路多不安全啊!”宋阿梅說道。


    “路稍微有點難走,不過還好。”柏尋說道。


    南春笑著說道:“我迫不及待想見阿娘了,才催著柏尋快些迴來,不要耽擱的。”


    宋阿梅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笑著說道:“數你嘴甜。不管怎麽樣,你還是應該跟柏尋去老宅看看老家主和老夫人。”


    南春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到了老宅門口,韓百靈帶著人正在門口等著。


    “二少爺,二少奶奶,你們可算是迴來了。老夫人從早晨就開始問你們到沒到。”


    “路不太好走,耽擱了一些時間。”南春笑著說道。


    “安全到了就行。”韓百靈說道。


    “二少爺,二少奶奶,家主有請。”


    柏山見南春氣色紅潤,精神頭很好,心想:壞了,柏岩怕是沒說實話。


    到了書房,柏一水見他們來了,便放下了手裏的毛筆。


    他的視線落在南春臉上,見他紅光滿麵,長途跋涉一點兒倦怠之色都沒有,不僅輕蹙眉頭。


    “以後就該這樣,早早迴來過年,這是禮數。”


    柏尋迴答道:“孫兒知道了。”


    “去看看你祖母吧,自打入了冬,她的身體就不太爽利。”柏一水說道。


    “是。”


    待兩人離開,柏山慌忙跪在柏一水麵前:“小的那胞弟一向膽小怕事,他許是……下得太少了。”


    柏一水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吧,南春跟尋兒形影不離,還常去金城小住。那個法子怕是兩三年都要不了他的命。”


    柏山站起身,問道:“那家主的意思是?”


    “你發個電報給楊武德,讓他來一趟,就說老夫人病了,需要他過來給老夫人看病。”柏一水說道。


    “好,小的這就去。”


    柏老夫人躺在床上,麵色憔悴,看著病得不輕。


    見柏尋來了,忙讓丫鬟把她扶起來。


    “祖母,您怎麽樣了?”柏尋關切地問道。


    柏老夫人輕咳了兩聲,說道:“你若是想讓祖母好得快一些,就該讓我快些抱上重孫子。”


    南春有些尷尬地垂著眼睛。


    柏尋臉色一沉:“祖母,您好好養著,孫兒還有事,忙完再來看您。”


    “哎,你這是……”柏老夫人氣惱地瞪了站在不遠處的南春一眼,“有些人也該有自知之明,占著窩下不了蛋,這叫什麽事?”


    柏尋沉聲道:“祖母,看樣子您是不歡迎我們過來。那孫兒之後就不過來了讓您煩心了。”


    他說罷,便拉著南春離開了。


    柏老夫人急火攻心,劇烈地咳了幾聲,竟咳出血來。


    “哎喲,快去稟報家主。”


    柏一水聽人來報,急匆匆去了老夫人院裏。


    “大夫都說了,讓你靜養。尋兒才剛迴來,你就跟他置氣。少管閑事,少說幾句,你也能多活幾年!”


    柏老夫人痛哭道:“好好的孫子如今像中了邪一般。他為了那個男妻竟連孝道都不顧了。”


    柏一水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行了,你好生歇著吧!我已經讓柏山給楊武德發了電報,請他從洋城過來給你瞧瞧。”


    柏老夫人愣了一下,說道:“你早該如此的!優柔寡斷,瞻前顧後,拖了兩三年。如今尋兒與那男妻感情已然深了,你這不是有意讓他恨你嗎?”


    柏一水麵色凝重,確實如此。


    就該像當初處理南家的那個女娃娃一樣,幹淨利索。


    是柏尋對南春的情意還有南成林的突然失蹤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猶豫不決才拖至今日。


    而今不能再拖了,必須得讓這個麻煩快些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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