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君神情一怔,“什麽意思?”


    “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他自己不願意醒,跟我可不相幹。”旃檀上下打量她,紅唇勾起,“幻境無非兩種,一種是求之不得的美夢,一種是痛不欲生的噩夢。或許是幻境太美好,他寧願沉溺其中,不願意出來呢。”


    冬君慢慢蜷緊手指,冷聲道:“那你隻能自己解開封印了。”


    “好。”旃檀眉頭一挑,伸出樹藤,卷著呂叁丟到她麵前,眼神陰毒,“你敢耍花招試試。”


    冬君看著呂叁闔著雙眸,臉上明明沒有表情,卻好似疲倦極了。她蹲下身摟住呂叁,慢慢將手中的君子簫放在地上,腳底抹油,一溜煙跑出殘影。


    她可不能被旃檀拉進幻境裏,要是讓殷橈逮住機會,一定會殺了她。


    旃檀上前撿起君子簫,再抬頭,哪裏還有那兩個人的身影。


    她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君子簫,犀利的目光變得有些溫柔,手指輕輕撫過血紅玉簫的身,低聲道:“別著急,我馬上就幫你恢複真身。”


    然而她剛將君子簫放好,正欲轉頭離去,便看見眼前的黑暗中,隱匿著一雙散發青光的豎瞳。


    旃檀心中一顫,忍不住後退半步,指甲掐著手心,強逼自己穩住心神,露出一個笑容:“殷兄,你怎麽在這?”


    “就是在等你呢。”殷橈慢悠悠從陰影中走出來,一柄彎刀閃著冷光。


    旃檀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勉強道:“殷兄,我已救迴我夫,我們現在就可以去天庭奪取萬方鏡。”


    殷橈麵露無奈,搖頭歎息:“實不相瞞,我和那個狡猾的神仙合作了,所以隻能對不住你了。”


    “你竟敢相信她?”旃檀眉頭緊鎖,斥道,“天界之人,何等奸險狡猾!你豈是如此糊塗之人?”


    “哎,我也不想,不過我剛去看過了,現在南澤山外,已經被天兵天將圍得水泄不通,人嘛,都是這樣的,利益所驅。不過我可大發慈悲,放了君子簫一命,你就安心去死吧。”殷橈笑了笑,朝她舉起彎刀。


    就在這時,飄渺琴聲響起,直往他耳朵裏邊鑽去。


    原來在殷橈出現的那一刻起,旃檀已經開始施法,此時法陣已成,迷霧雲繞瞬間蒸騰而起。


    幻境之中。


    殷橈的眼前,是一片鬱鬱蔥蔥、連綿起伏的青山,山巒之間流淌著清澈見底的綠水,水波蕩漾,倒映出天空中的朵朵白雲和周圍樹木的倩影。


    遠處的山峰高聳入雲,朝陽明豔燦爛,目之所及仿佛被一層金色的紗衣所籠罩。


    有熱烈的陽光照在殷橈的身上,他多年不見太陽,一時有些不適應,忍不住伸手遮擋。


    “殷橈!”


    有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從他麵前傳來。


    殷橈遲疑了一下,心中似乎有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慢慢地抬起頭來。


    麵前是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女,她的頭上戴著鮮花編織而成的花環,花環與她烏黑亮麗的長發相互映襯,更顯得她美麗動人。


    少女正張開雙臂,裙擺轉成來了起伏的波浪。她在花海之中翩躚起舞,許多蝴蝶飛繞在她周身。


    那張陰鬱的臉龐頓時愣住,豎瞳竟緩緩變成了清透的圓瞳,所有無措和詫異,被陽光照得分毫畢現的。


    “殷橈,這裏很漂亮,我決定以後就住在這裏了!”少女說著,摘了一朵花,朝他走來,“你要留下來嗎?”


    殷橈朝她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撫摸在她的臉頰上,觸摸到了溫暖和柔軟,“謹娘?”


    謹娘望著他的眉眼,拍開他的手,與他錯身而過,揚起下巴高傲道:“隨便你,不願意拉倒。”


    “謹娘。”殷橈低喚了一聲。


    “幹什麽?”謹娘迴頭瞪他,麵露不悅。


    殷橈心一動,一把將她扯進懷中,雙臂死死纏住了這個令他魂牽夢縈的人。


    他一低頭,在她身上聞到了花朵的芳香。


    “殷橈……”謹娘遲疑片刻,慢慢將手圈住了他的腰身,順從的將臉頰貼在他的身上。


    “謹娘,你還會記得我嗎?”殷橈問道。


    謹娘有些疑惑,抬頭想看他,忽然痛哼一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捂住腹部,臉頰霎時間褪去血色。


    殷橈眼眸幽深不見底,慢慢鬆開了握著刀的手。


    少女連連後退,腹部插著一柄彎刀,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殷橈沒有看她,而是低頭看著手中的鮮血,溫熱的,黏膩的。他低頭伸出猩紅的舌舔了一口,失望的搖頭道:“不是這個味道。”


    就在旃檀尋找機會想要逃離時,卻見幻境中的殷橈,麵無表情的從少女腹部抽出彎刀,毫不猶豫舉起,割向她的脖頸。


    迷霧中的殷橈默默睜開了眼睛。


    旃檀大駭,轉身飛快逃去。


    “都說了,這種低劣的手段,不要用在我身上。”殷橈笑得陰森,眼眸殺意盡現,“我會生氣的。”


    旃檀不敢有絲毫停留,頭也不迴的飛奔逃命。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遠,風聲都寂寥了,周遭寂靜漆黑。


    旃檀氣喘籲籲的停下腳步,急切的環顧四周,沒有看到殷橈追來,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抓緊腰間的血玉長簫,抬頭看著麵前的大樹,飛身躍上,化為樹身,隱匿在了樹影之中。


    然而下一秒,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


    一個身影從高高的樹端上摔了下來,砸得四周的灰塵飛揚。她身上的綠衣被捅了數個的洞窟,不出片刻,身下便蔓延出一片血紅。


    殷橈從樹上跳下來,手中的白刃被染紅,他蹲下身將彎刀放在旃檀的肩上,慢條斯理的擦幹淨上邊的血跡。


    “對不起了。”他雖然嘴上這般說著,但那張陰沉的麵龐之上絲毫不見半分歉意。


    旃檀麵色蒼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猩紅的鮮血,整個人已是氣息奄奄。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識,顫抖著手伸向腰間的那支長簫。


    殷橈眉一挑,大發善心道:“放心吧,我不會殺他的。”


    “不……”旃檀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這一個字來,氣息已經變得極為微弱,“殺了他……”


    她用盡全身力氣,再次重複道:“殺了他……殺了……他……”


    殷橈嘴邊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笑,隱含戲謔譏諷之意。但他並沒有開口詢問,而是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一把抓起旃檀腰上的君子簫。


    下一刻,一股強大的妖力從湧到他手心,瞬間將整支玉簫緊緊包裹住。


    隨著“哢嚓”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這支原本堅硬無比的紅血玉簫竟如同脆弱的瓷器一般,在他手中被輕易地捏成了無數碎片。


    紅色的碎片四散飛射開來,又紛紛揚揚地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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