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青雪消失在人海裏,魚菲然忽然心下不安:“衛大哥何故突然轉了性,變得如此有情調了?”


    不一會兒,青雪急急忙忙迴來,稟報道:“迴二姑娘,亭子裏守著個小廝,看樣子不像費宅的家仆。”


    “小廝?”魚菲然眨了眨眼,一臉困惑。


    不及多想,她跳下馬車,拉著青雪去了碧水亭。


    亭子位於浮橋盡頭,深入河水中心。


    亭角飛揚,掛著淺淺月梢。


    “喂!”魚菲然衝那小廝的背影吼了一聲,“你是誰?守在這裏幹嘛?”


    小廝猛然迴頭,見是一位陌生女子,忙躬身一揖道:“奴才見過姑娘,不知姑娘有何貴幹?”


    “嗯?”魚菲然挑了挑眉毛,瞪著他問道:“你問本姑娘有何貴幹?”


    小廝頷首,恭敬道:“是,奴才與公子正在此處等人,不知這位姑娘叫奴才作甚?”


    魚菲然立時麵色劇變,插著腰吼道:“本姑娘也要在此等人,你家公子是何人?竟敢跟本姑娘搶地方!”


    小廝一驚,忙解釋一句:“我家公子……”


    “杜仲!”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眾人迴頭,正見柏清玄月白的袍子隨風微蕩。


    “是你!”魚菲然忍不住驚唿一聲,青雪趕緊拽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是……”


    柏清玄腦中迴憶,倏爾記起眼前之人正是藍昊天的未婚妻,“魚府二小姐,魚菲然?”


    “嗯。”


    魚菲然揚起下巴,挑釁似的看著他,尖聲道:“這亭子今晚是本姑娘的,柏公子不會厚顏無恥到想跟本姑娘搶地方吧?”


    杜仲一急,正欲上前理論,卻被柏清玄一把扯了迴來。


    “不許胡來!退下!”


    他低聲嗬斥一句,杜仲悻悻退後。


    柏清玄掖了掖衣袖,衝魚菲然清淺一笑道:“魚二姑娘想用,柏某自然不敢強爭。隻不過,可否容柏某問問,魚二姑娘今夜要在此處等候何人?”


    “這不關你的事,”魚菲然冷聲道,“本姑娘要見的人,柏公子不會認識的。”


    柏清玄被她懟得沒話說,今日將將散班迴府,他就收到藍昊天的飛箭傳信,邀請他今夜戊時在此相會。


    他本有懷疑,卻還是滿懷期待地乘車前來。


    等了許久,仍不見藍昊天出現,便中途離開一小會兒,去花間閣見了金弈輝一麵。


    “魚二姑娘莫不是在此等候衛藍的?”


    柏清玄靈光忽閃,試探著問了一句。


    魚菲然麵上乍驚,張皇掩飾道:“你、你怎麽知道本姑娘在等誰?”


    “不瞞魚二姑娘,”柏清玄拱手一揖,“柏某來此,也是為了等衛公子的。”


    “你!”魚菲然頓時火冒三丈,罵罵咧咧道:“好你個衛藍!竟敢耍我!”


    罵完,便要拉著青雪離開。


    “等等!”柏清玄突然出聲製止她,道:“魚二姑娘且慢!”


    青雪扯了扯魚菲然的手腕,魚菲然這才停下腳步,迴頭睥了他一眼,問道:“柏公子還有何事?”


    柏清玄追上一步,麵色凝重,“魚二姑娘,你不覺今晚的事太過蹊蹺麽?”


    藍昊天再頑皮,也不至於同時戲耍兩人。


    魚菲然心中一悸,不覺緊了緊手心。


    “衛藍斷不至於做出此等糊塗事。”


    柏清玄解釋道,“恐怕有居心叵測之人從中作梗,讓你我二人上當受騙。”


    “那、那他圖什麽呢?”魚菲然壯著膽子問道。


    “柏某不知,但此人危險,魚二姑娘小心為上。”


    柏清玄搖頭,麵上神色沉沉。


    魚菲然咽了口唾沫,心中驚惶不安。


    “二姑娘,”青雪扯了扯她腕間,小聲道:“我們還是早些迴府吧!那人約我們出來,指不定在想什麽壞招呢?”


    “這樣吧,”柏清玄見她二人神色緊張,溫聲安撫:“反正今夜定然是見不到衛藍了,不如由柏某送二位姑娘迴侯府吧!”


    魚菲然立時麵色一變,大聲喊道:“誰要你送了?本姑娘有馬車,不稀罕你們柏家的破車!”


    杜仲看不下去,懟了一句:“魚二姑娘,我們公子也是好心。衛公子是我們公子的好兄弟,您又是衛公子心尖上的人,我們公子顧著兄弟情義也不敢黑燈瞎火的讓您獨自迴府啊!”


    “二姑娘,他說的有道理。”青雪勸道,“天色這麽晚了,迴去的路上多危險呐!”


    魚菲然抿了抿嘴,一臉傲氣道:“那行,但本姑娘警告你,今晚的事絕對不許跟衛大哥提起。”


    柏清玄輕輕一笑:“魚二姑娘放心,柏某不會的。”


    說完,幾人便匆匆上了柏府的馬車。


    杜仲和青雪在外麵駕車,魚菲然與柏清玄在車廂裏相對而坐。


    熏香嫋嫋,清雅恬淡。


    魚菲然抱著胳膊,始終拿眼斜睥他,麵上神情複雜。


    這陰蘑菇倒是會做人情功夫,一句兄弟情義便讓人無法反駁。


    柏清玄瞧著她臉上神色一變又一變的,心中早已猜透了七八分。


    他輕咳一聲,柔聲問道:“魚二姑娘似乎不太待見柏某?可以問問原因麽?”


    “哼!”


    魚菲然冷嗤,揶揄道:“柏公子乃當朝宰輔,皇帝的寵臣,本姑娘哪有那個膽子敢厭惡您啊?還請柏公子不要多慮,本姑娘天生一張臭臉,對不住了!”


    “魚二姑娘不願說,柏某也不強求。”


    柏清玄笑笑,繼續道:“隻不過,還請魚二姑娘體諒。柏某身居要職,需要應付的人很多,難免偶爾虛情假意寒暄一番。魚二姑娘若是覺得柏某太過虛偽做作,柏某自歎確實有這方麵的問題,但那不過是情非得已罷了。”


    “打住!”


    魚菲然抬手,止住他話頭,嚴肅道:“柏公子的難處,不必向我一個姑娘家解釋。本姑娘從未關心過柏公子的官場生活,還請柏公子不要誤會了。”


    這話說得柏清玄無話可接,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垂落下來。


    魚菲然總覺他性格陰沉,並不是個好相與的。


    目下柏清玄近在咫尺,正如她所料,從他烏黑深沉的眸子裏看不出半點破綻。


    這陰蘑菇難道有強迫症麽?


    魚菲然悄悄打量著他,通身雪白,沒有半點雜色,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身姿筆挺不似文人倒像軍士。


    這樣一個人,乍看之下十分完美,可仔細瞅瞅,哪兒哪兒都覺得壓抑別扭!


    柏清玄倏爾抬眸,碰上魚菲然怪異的目光。


    魚菲然趕忙移開視線,抬頭看了看車頂。


    柏清玄這才注意到,魚菲然的眼睛像一顆紫水晶,又亮又純。


    “這樣一個女子,也難怪藍昊天會眷戀她了!”


    柏清玄暗想。


    藍昊天定然是正人君子,不至於貪戀美色。


    魚二姑娘傾國傾城,天真爛漫,二人確是天作之合。


    “魚二姑娘,”


    他輕輕開口道,“聽聞魚二姑娘與衛藍早有相識,不知你們之間發生過何等趣事,可否說來聽聽?”


    魚菲然有些瞠目結舌,情人間的故事,也是你小子能冒然打聽的?


    她眉頭一擰,道:“沒故事,不過是救命之恩罷了。”


    柏清玄無奈,幹笑一聲。


    “說起來,”他沉默須臾,再次開口道:“柏某與衛藍的相遇,純粹是一場誤會。若非衛藍一直對本官心懷怨恨,我們也不會有不打不相識的緣分。”


    說到這裏,魚菲然心底突然竄起一團怒火。


    若非柏清玄推行新政,攪擾臣民,藍昊天一家斷不會無辜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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