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府門前護衛少了許多,雲書羽遠遠瞧著,不敢過分靠近。


    猶豫再三,正當他鼓起勇氣邁出第一步時,忽聞不遠處傳來馬蹄聲。


    “噠噠噠噠——”


    幾匹駿馬疾馳而來,藍昊天率領一眾禁軍,停步在府門外。


    他翻身下馬,快步走上石階,對著府外護衛拱手問道:“請問世子爺和郡主殿下有消息了麽?”


    那護衛恭敬迴答:“迴衛千戶,府上還未收到任何消息,實在抱歉!”


    藍昊天麵色沉落,沉默須臾才道:“明白了,還望小兄弟稟報老侯爺一聲,就說下官會不遺餘力幫忙搜尋的!”


    “是,小的遵命!”


    藍昊天一步一步走下石階,仿佛足底有千斤之重。


    那日柏清玄拖著傷痛入宮覲見太後,把事情前後因果詳細告知於她,完全撇開了藍昊天的插曲。


    太後聽完柏清玄的話,差點暈死過去。


    之後,柏清玄便請旨皇上升任藍昊天為金吾前衛千戶,負責在京城內外搜尋雲書羽兄妹下落。


    “看來隻能下到穀底去了,”他喃喃自語,抬腿跨上馬背,“再去長石山看看,出發!”


    一聲喝令,數十名禁軍士兵紛紛扯緊韁繩,掉轉馬頭揚塵而去。


    望著馬隊昂揚的背影,雲書羽心底怒火翻湧。


    為了救藍昊天這小子,他失去了裕欽侯世子的一切,汐羽更是命喪黃泉。


    現如今他流落街頭,汐羽還躺在寒冷陰濕的穀底,這小子卻已官升一級,人模狗樣地帶著禁軍在京城大街策馬揚鞭、橫衝直撞。


    這算什麽?


    憑什麽他們兄妹要為了他今日榮光失去所有?


    汐羽才多大?十五歲,正是豆蔻年華、青春靚麗之時,卻四分五裂、腦袋開花躺在汙濁不堪的泥巴裏受罪!


    他不甘心,他怨恨不已,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想到這裏,雲書羽唿吸困難,胸口劇烈起伏,仿佛下一瞬整個人都要炸開。


    馬隊消失後,他終於踏上府門前的石階,朝著護衛拱手一揖:“在下有世子爺和郡主殿下的消息,還請兩位大哥立刻入府稟報老侯爺。”


    那兩護衛瞥了他一眼,見他渾身又髒又破,臉長得像個癩蛤蟆,說起話來陰森可怖,不覺皺了皺眉頭,吼道:“你誰啊?大膽刁民竟敢戲耍裕欽侯!你不要命了嗎?”


    雲書羽被他推得摔倒在地,抬頭怒視眼前的人,咬牙答道:“在下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知道世子爺和郡主殿下的下落。”


    “就你?”


    兩名護衛齊齊掃了他一眼,露出一臉譏諷,揶揄道:“實話告訴你的,這大長公主府每日前來邀賞的有百人之多,你不報名姓,不說門戶就想騙我們老侯爺出來見你,門都沒有!”


    “我……”


    雲書羽在地上掙紮一番,怒吼道:“我不過一名乞丐,無父無母,無名無姓,如何自報家門?還請這位大哥以兩位殿下為重,幫忙進去通報一聲。”


    “哼!”


    那護衛理都不理,抬腿一蹬他踹下石階,罵道:“滾滾滾,別逼我們揍你的!你要是有消息,爺就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


    雲書羽在地上滾了幾下,渾身痛得厲害,咬牙支撐立起,還欲上前理論,突然意識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請出裕欽侯來。


    遂恨恨轉身,離開大長公主府的大門,悻悻消失在一旁小巷。


    剛走沒幾步,肩上忽然被人一壓,雲書羽猛迴首,見一名家仆打扮的男子笑著看向自己。


    “閣下是誰?為何攔我?”


    雲書羽腳步一頓,小心問道。


    那家仆笑得春風拂麵,溫聲道:“殿下,奴才死罪,不該唐突殿下您。還請殿下恕罪!”


    說著,那家仆便要下跪道歉。


    雲書羽趕緊轉身,伸手攔住他道:“你叫我殿下?”


    “是的,世子殿下。”


    那家仆抬起臉,神情肅穆地望著他。


    雲書羽心中一緊,警惕地後退一步,狐疑道:“世子殿下?你怎知我是世子殿下?我分明衣衫襤褸、蓬頭垢麵、麵目可憎,你如何確定自己未有看走眼?”


    “世子殿下,”那家仆諂媚一笑,悉心解釋道:“您不久前被歹徒所害,目下終於逃出生天,奴才雖不知為何您會變成這副模樣,但奴才見您身姿挺拔、氣質高貴,雖容顏盡毀,卻難掩昔時風雅。奴才敢以人頭為誓,確定您就是世子殿下!”


    雲書羽被他說得心中微動,稚子懼他,護衛罵他,眼前這人卻對他畢恭畢敬,禮遇有加。


    他明知不該過分感動,卻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你當真信我?”他低聲呢喃一句。


    那家仆趕緊拱手道:“奴才不敢怠慢世子殿下。”


    雲書羽深吸一口氣,嗓音破敗道:“好,那你告訴我,你主子究竟何人?”


    “迴殿下,奴才奉水家家主之命,在此恭候世子殿下。”


    那家仆說得擲地有聲。


    雲書羽聽完一陣發懵,水家為何要找我?


    “殿下有所不知,”那家仆見他嗔怪,忙解釋一句:“家主大人聽聞殿下遇難,曾派人四下尋找。一直未能找到殿下您,才吩咐奴才日夜在大長公主府門前守候。”


    “水家家主找我做甚?”


    雲書羽詰問一句。


    大長公主一家作為王室成員,平時很少與朝臣和世家打交道。


    別說是水家家主,就連水家旁係,他們也很少接觸。


    雲書羽不覺打量起眼前之人,倏爾想起,水家家主必是受皇後所托,才來大長公主府獻媚。


    “難不成是皇後?”


    他問。


    “還請殿下不要誤會,”那家仆垂首答道:“與殿下結交是家主大人本人意願,絕對沒有牽連到宮裏那位。”


    雲書羽根本不信他的話,半眯起眼睛問道:“我如今一無所有,連大長公主府的人都不認我,水家家主能指望我為他做什麽?”


    “殿下,”那家仆麵上一急,趕忙說道:“家主大人想請您過府一敘,還請殿下隨奴才走一趟。”


    “去水家?”雲書羽些微躊躇,問道:“你們不會殺我滅口吧?”


    那家仆立時磕了個頭,緊聲道:“殿下,家主大人若想殺您,何必請您入府詳談?直接命奴才結果了您不是更幹淨麽?”


    也是,水家若想殺他,大可以在這陰暗巷子裏動手。


    雲書羽稍作思量,才頷首答道:“好,那我便隨你走這一趟。”


    * *


    依著百丈大師預測,柏清玄還需兩個月才能徹底恢複。


    可事態緊急,他半刻也閑不下來,入宮見過太後沒幾日,又去了茗香閣會見伏紀忠等人。


    “伏指揮使,等好久了吧?”


    柏清玄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挪向草席。


    藍昊天趕緊起身,快步迎上去,扶著他坐上蒲團。


    “謝衛百戶……哦不,是衛千戶!”


    柏清玄笑了笑,拍拍藍昊天的手。


    藍昊天麵露赧色,笑道:“下官還要多謝柏大人提攜之恩呢!”


    “咳!”


    伏紀忠見他二人聊得熱絡,不禁輕咳一聲,打斷道:“柏大人,下官也是才來而已。”


    “嗯,”柏清玄這才看向他,收斂神色道:“東宮那頭情況如何了?”


    “迴大人,下官隱約打聽到一些消息。”


    伏紀忠倏爾嚴肅起來,深視他道:“太子打算下個月逼皇上退位,隨後舉辦登基大典成為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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