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在樓下看到李紅兒母女相繼離去,便走上樓去,推開房門,隻見葉昭跪坐在地上,兩眼空洞無神,如同一具空殼一般。


    白銀嚇了一跳,忙上前叫道:“小姐,你怎麽坐到地上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說著就要扶葉昭起來,誰知扶了幾次都扶不起來,那葉昭竟然毫無意識,任她拖起來,一放手身子卻又軟了下去,如此反複幾次,白銀心下駭然,又見葉昭麵無血色,她忍不住大哭起來:“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呀?”


    白銀的哭聲猛然驚醒了葉昭,她整個人忽然之間就充滿了生氣,一下子站起身來,往外就跑。白銀跟在後麵連聲唿叫,她卻充耳未聞。


    下了樓,葉昭一眼看到一匹馬,她不管不顧,解開馬韁繩,跳上馬背就打馬而去。


    那馬的主人吃了一驚,衝著葉昭的背影大叫。白銀上前,問多少錢,隻好賠了給人家。但是轉眼卻看不到葉昭的影子,她隻好衝著葉昭離去的方向走著,沿途邊走邊問。


    葉昭打馬一路狂奔,一直到了錦衣衛的衛所門口,門口的錦衣衛出手要攔,葉昭已縱馬馳了進去,頓時一眾錦衣衛圍了過來,這青天白日的,還沒見過敢硬闖錦衣衛衛所之人!


    葉昭一勒馬韁繩,喝道:“大都督在哪裏?”


    這時有幾個與葉昭照過麵的侍衛看清楚是葉昭,急忙指向左前方,道:“葉姑娘,大都督在那正廳裏麵。”


    葉昭縱身跳下馬背,三步並兩步進了大廳,與聞聲過來的慕辰正好迎麵碰上。


    慕辰看葉昭臉色不對,不禁問道:“你——”


    葉昭打斷他的話:“我要看你們調查我娘的卷宗!”


    慕辰一下子明白過來,可是他沒有說話。


    葉昭冷冷地道:“昨晚你說我與江離沒有夫妻相,你不是想否認你話裏有別的意思吧?”


    慕辰便道:“隨我來。”轉身來到他日常辦公的房間。


    葉昭隨即跟過來。慕辰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密封的卷宗,推給葉昭。


    葉昭的手微微打顫,拿著那卷宗想要撕開。


    慕辰一手按住,沉聲道:“你確定要打開看?”


    葉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撕開外麵的封皮,打了開來。她一頁一頁翻看著,臉也越來越白,最後嘩的一聲,手裏的卷宗散落一地。


    那李紅兒說得都是真的!


    葉昭的心如同再次被捅了一刀,痛得她又無法唿吸。她抬起腳,往前走,卻是腳下一軟,慕辰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葉昭輕輕推開他的手,一腳深一腳淺出了廳子,迷茫地往外走。


    如影隨行看著葉昭的身影不明所以,急忙進入房內。如影喊道:“大都督!”


    慕辰揮手道:“你們兩個悄悄跟在後麵,不要讓她出什麽事。”


    如影隨行急忙答應著尾隨葉昭而去。


    一個侍衛進來要收拾地上的卷宗,慕辰擺手讓他出去了,自己俯下身子一張一張地都撿了起來,整理好重新封存。


    剛收藏好,如影進來道:“大都督,我們隨著葉姑娘沒走多遠,就看到白銀尋了來,又看著兩個上了馬車,往葉府方向去了。我先迴來稟報大都督,隨行還跟著馬車。”


    慕辰道:“去叫隨行迴來吧。”


    如影擔憂地道:“可是葉姑娘,我們看著她很不好的樣子,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兒。”


    慕辰淡淡地道:“她沒你們想得那般脆弱。”


    葉昭帶著白銀從角門迴了葉府,便吩咐任何人不要打擾,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半日,直至晚間才出了房門,開始吃飯,除了一言不發,跟平常沒有兩樣。白銀小心翼翼地給她盛飯,又以眼神製止住想要開口詢問的珍珠。


    飯後葉昭竟然說要外麵走走,不許人跟著,自己從角門出來,找了輛馬車坐上,徑自來到了江宅門口。


    葉昭是第一次來江府,她望著那高大的府門佇立半晌,走上前去,正要跟守門的人開口說話,忽然聽有人喊道:“葉姑娘!”


    扭過頭來,卻是秋林走了過來,滿臉驚喜地看著她。


    葉昭微笑道:“首輔大人可在府裏?”


    秋林忙道:“剛剛迴來。姑娘隨我來,我帶你過去。”


    葉昭隨著他進了府,剛進入第二重院子,便看到聞聲匆匆趕過來的江離,他欣喜地叫道:“昭昭,真的是你。”


    剛剛下人說葉姑娘過來找他,他一時還不敢相信,急忙出來,待看到真的是葉昭的時候,一時心花怒放,禁不住上前去拉住葉昭的手。


    葉昭今日竟是頗為乖巧,任他拉著進了房間,秋林識趣地關上房門,不讓人進去打擾。


    江離拉著葉昭,嘻嘻道:“昭昭怎麽會來到我府裏?這可是我怎麽也想不到的事。”


    葉昭微笑道:“想你了,就過來看看你。”


    江離心生疑惑,道:“怎麽今日這般的溫順?不像我們昭昭了。”仔細看了看葉昭的臉,果然在她臉上發現些異樣,忙道:“怎麽眼睛有些腫?可是哪裏不舒服?”


    葉昭道:“方才來的路上有粒沙子迷了眼,揉得紅了。”


    江離:“沙子可出來了?要不要我幫你吹一吹?”


    葉昭:“不用,已經出來了。”


    江離又笑道:“你來的正好,我也剛好有事要與你講,我今日已跟內閣紀大學士說好,請他作我們的媒人,後日跟著我一起去葉府提親。聘禮清單共有十類,金銀珠寶,包括項鏈、手鐲、耳環;絲綢織物,包括錦緞、綢緞、宮絛;珍貴文物,包括字畫、碑刻、青銅;藝術品,包括陶瓷器、青銅器、佛像、寶塔;名貴藥材,特殊器具,珍饈美味......”


    江離一樣一樣不厭其煩地跟葉昭仔細講著,葉昭隻微笑著聽著。


    忽然葉昭打斷他的話,道:“你的父親是以前的老首輔吧?”


    江離一怔,隨即臉色凝重起來,道:“昭昭,正好你提到,我也正想跟我講一下我父親。”


    葉昭點頭道:“請講。”


    江離道:“我父親是以前的老首輔,八年前因病辭官歸家,那場大病幾乎使他丟掉了性命,因而他看破紅塵剃度出家,又讓我對外宣稱他一病而亡,不欲再與世間有染,我當日苦苦哀求卻無法令他改變心意,沒奈何隻得遵他之言而行。故而現在外麵都隻知道我父親早已不在人世,其實他在寺廟出家,長伴青燈古佛。這八年來,我每年隻能見他一麵,每次他都勸我不要再去看他。昭昭,你我即將定親,繼而成婚,這些事情我要如實告訴於你,希望你心裏不要有所顧及。將來我們成婚後,我也會帶你去寺廟給他磕頭,讓他知道我終於娶了妻子。”


    葉昭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淺笑,聽罷江離的話,她隨口問道:“你父親在哪個寺廟出家呢?”


    江離道:“就在京城郊外的雞鳴寺,不過半日路程。”


    葉昭點頭,又:“他身邊可有人侍候?”


    江離道:“隻有一個從小就跟著他的小廝朱海,現在也已是中年大叔了,我父親曾讓他迴來,那大叔隻是不肯,說跟了我父親多少年,不願意離開他。”


    葉昭點頭,便起身道:“天也晚了,我要迴去了。”


    江離看看外麵,確實天色已晚,便輕輕拉住葉昭攬入懷裏,道:“昭昭,真是舍不得讓你離去。”


    葉昭抬頭望著他,笑靨如花:“那麽今晚我就留下吧。”


    江離一怔,隨即抱緊了她,道:“我再舍不得,也不能壞了你的名節,你還是迴去吧。”


    葉昭又是嫣然一笑,輕輕道:“嗯,你不後悔就行。”


    江離咬牙,湊近她耳邊道:“你這個小妖精,故意這般折磨我!現下且讓你得意些,看我以後怎麽折磨你。”


    葉昭伸手攬住他的脖子,雙唇在他耳邊輕輕地咬了下去,江離心神一蕩,立時有些神思迷離。


    葉昭卻掙脫了他的手臂,笑道:“我走了,你不要出門送我,讓人看到了不好。”


    說罷將江離往身後推了一把,轉身走了出來。


    江離看著她俏生生的背影,心蕩神漾,欲待上前拉住她,又擔心自己把持不住,隻得硬生生立在門內,看著她漸行漸遠,心情跟著忽上忽下,竟然如同生離死別一般。


    葉昭上了馬車,眼睛流出兩行淚來。


    她伸出手來慢慢擦拭掉,眼中籠罩上了一層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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