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兒端起杯子來喝了口茶,慢慢道:“你可還記得八年前我們在京城的日子?”


    葉子青道:“那個時候我也十二三了,自然記得一些事情。”


    李紅兒道:“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妾室,而那林氏還是你父親正妻。林氏生得狐媚,在京城頗有些名聲,不少的王孫公子對她也是想入非非,可是她父親林太傅,不想讓她嫁入高門受約束,正好那時你父親剛剛金榜提名,便得到了林家的青睞,你父親又極善經營,哄著林家將女兒嫁了過來。林氏嫁與你父親以後,居然還跟以前傾慕她的一些男人有些往來,其中一個,便是首輔大人的父親老首輔。”


    葉子青驚訝地嘴巴合不攏來。


    李紅兒冷笑道:“那老首輔早已娶妻生子,卻對林氏敬重有加,聽說林氏全家被抄,急忙便來找林氏。林氏為救她爹爹,自然與他多不避嫌,一來二去的你父親便有了些猜忌。後來你父親怕被林家牽連,正值緊急關頭,便想去求那老首輔幫忙。誰知那老首輔對你父親一頓痛斥,罵他忘恩負義、過河拆橋,讓你父親大失顏麵。所以迴來以後你父親祖母便商議了一個法子。”


    李紅兒說到這裏停頓一下,葉子青忙問:“什麽法子呀?”


    李紅兒冷笑連連,道:“天下都說讀書人人品高貴,卻沒想到他們也有那齷齪不堪的心思。你父親為了逼迫老首輔救他免於被林家牽連,借林氏生病之際,將老首輔誆來林家,哄騙他喝下迷藥,將二人反鎖於房中整整一夜。”


    葉子青驚唿一聲:“那他、他難道......?”


    李紅兒道:“那迷藥藥性極大,老首輔除非死,不然肯定發生淫亂之事。”


    葉子青知道自己父親不是光明磊落之人,卻也沒想到竟然會做出此等令人瞠目結舌之事,她一時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李紅兒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到了次日早上,你祖母才令人打開房間,那二人自然衣裳不整,想來也已成苟合之事。你父親便以此事來向老首輔提要求,沒想到那老首輔清醒以後倒也硬氣,對你父親又打又罵,並言道寧可一死也不受他所迫。你父親最後也是無奈,隻好放他離開葉家。誰知那老首輔氣性頗大,迴去後便辭去了首輔一職,沒過多久,便一病不起,幾個月以後竟然死掉了。”


    葉子青啊呀一聲,道:“那我父親豈不是做了賠本的事?”


    李紅兒看了她一眼,接著道:“林氏自發生那事,連著兩天不吃不喝,有天夜裏上吊卻命不該絕,被個小丫頭發現救了下來。你祖母甚是可惜,氣那小丫頭壞了她的大事,一怒之下將那個小丫頭打死了。”


    葉子青便明白祖母是想借機逼死林氏,一時有些毛骨悚然,但同時心裏也在想祖母這手段她以後也要學著點。


    李經兒道:“林氏自那丫頭死後,反倒不尋死了,竟然去庵堂剪了頭發,要與你父親和離。你父親為了林氏的陪嫁,當然不肯和離,但想休妻卻又不敢,就拿著葉昭來逼迫林氏放棄陪嫁。最後是衛國公夫人找到你父親,揚言道如果不還林氏嫁妝,她國公府無論如何也要把你父親拉下馬來,你父親隻好給出去三分之一的嫁妝,息事寧人。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父親終究是受了林家的牽連,遠調到江甬作地方官,這裏麵難說沒有衛國公夫人的手筆。”


    葉子青思想了半天,方點頭道:“我那時隻記得林氏一直鬧著與父親和離,卻不知道其中還有這些亂事。”


    李紅兒又喝了口茶,接著道:“葉家到了江甬,人生地不熟,你父親極難站穩腳跟,後麵便又打起了林氏的主意。他給林氏去信,說葉昭天天哭喊著要娘。那林氏終是心腸太軟,便趕過江甬想陪伴在葉昭身邊,豈不知你父親竟然如法炮製,按著對待老首輔的法子又將林氏送到了江甬幾個重要官員的床上,林氏沒想到來到江甬會再次遭遇不堪之事,被人奸汙之後便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死了。你父親自此以後,也在江甬站穩了些。”


    葉子青不禁咂舌,半晌方道:“我就說我那爹爹不像是會吃虧的人,原來是這樣又利用了林氏一次。”


    李紅兒譏諷道:“林氏與人苟合一次和無數次有什麽區別嗎?對男人來說,她早已是失身不潔之人,早就不該再活於世上了。倒是便宜了你那爹爹,竟然讓他利用了幾次。哼,也怪那林氏自己狐媚,不然為什麽那麽多的男人都迷戀於她?”


    葉子青點頭,卻又問道:“那現在的首輔大人應該不知道當日他父親與林氏之事吧?”


    李紅兒道:“當日在江甬府見到這首輔大人,你父親並沒想到他居然是老首輔的兒子,直到來京城赴任的第一日,才知道兩人原來是父子關係。當時我們知道了這個消息,都嚇了一跳,也怕這首輔大人是否知道了他父親往事,你父親祖母試探了葉昭幾次,沒發現什麽異樣,方才放下心來。想來那老首輔也覺得這等不堪之事,如何與自己的兒子提及?自然是隱瞞了下來。”


    葉子青附和道:“這等醜事確實不能對外人所言。這首輔與葉昭怕是一點信兒也不知道,但凡知道個一絲半點的,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隨即又想到什麽,問道:“母親,這些事難道你也參與其中了麽?”


    李紅兒看了她一眼,道:“你父親祖母二人,定然需要我這個幫手,我也不過是給林氏送了幾碗迷藥而已,哼,不過就是碗迷藥,那女人便沒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跟青樓的妓女有什麽兩樣?一樣的淫蕩,一樣的下賤。”李紅兒對林靜姝的嫉恨也已刻在了骨子裏,現在說起來還是咬牙切齒。


    葉子青見狀安慰道:“她已死了那麽多年了,母親便有再多的怨氣也該消散了。”


    李紅兒怒道:“可那個葉昭,竟然生得跟林氏那麽有相像,每每看到那小賤人,我就會又想起林氏。當年花燈節都把她給丟了,誰知道她居然又迴來了,賤命可真大!”


    葉子青恍然道:“原來當年葉昭是被你們給丟棄的呀,我還以為是走失了呢。”


    李紅兒冷笑:“我看著葉昭不舒服,你祖母父親自然看著她也是不舒服,尤其是你父親,極不願意再提當年醜事,葉昭隻有消失了,他才能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些事。”


    葉子青一時知道葉家這麽多的醜事,她心裏還是有些驚懼的,不過她跟著葉知秋葉老夫人及李紅兒長大,自然也不是良善之人,她心裏暗自諷刺葉昭有個如此不堪的母親,卻不去想造成這一切的根源。


    李紅兒將這多年的往事對女兒說了一遍,心頭竟然也略有些舒然,畢竟這許多年來,這些事情一直壓在她的心裏,一旦說出來,就放鬆不少,且這個人是她親生的女兒,自然不怕她外泄,但依然囑咐道:“青兒,這些事情是葉家多年的隱密之事,我今日說與你聽,你隻管放在心裏,千萬不可對他人提及,否則葉家恐無出頭之日,便是你與子吟子墨,也會受到連累。”


    葉子青點點頭,道:“我心裏知道輕重的。隻是這樣就便宜了葉昭了,我們還要看著她成為首輔夫人,過著人上人的生活,總是心裏不甘。”


    李紅兒道:“這種孽緣終究沒什麽好結果,你若不開心之時,就想想她正與之歡好的男人,卻是曾糟蹋她娘之人的兒子,而她卻不自知。這種感覺豈不是很奇妙,能化去了你的不開心?”


    葉子青想想,點頭道:“這樣一想果然釋然不少。”


    李紅兒葉子青母女二人,扭曲的性格極為相似,是以兩人在此事上倒能達到些共鳴。


    葉子青低頭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假想之中。


    半晌她方才幽幽地道;“可是母親,那種感覺雖然一時很爽快,但我還是不想看到葉昭嫁與首輔大人。那老首輔已不在人世了,我們又不能讓葉昭知道了這件事,又看不到她痛心疾首的模樣,我不甘心以後每次見到她都是恭維她,說些違心的話來討好她。以前你總是這樣來討她那死鬼娘的歡心,難道你也想讓我以後也如你一般去討葉昭的歡心嗎?”


    李紅兒看著這個大女兒,葉子青一直是她和葉知秋的掌中寶,是她的驕傲,她也不想她受到任何委屈,於是便道:“我知道,如果葉昭果真嫁給首輔,不止是你,就是我與子吟子墨一生都要被她壓在腳下,可現在已經這樣了,要怎麽做呢?總不能拿著葉家的前程去攔著葉昭嫁首輔吧?”


    葉子青冷笑道:“母親,當年衛國公府要娶葉昭的時候,你還有過要子吟代嫁的籌謀,怎麽如今倒認命了呢?”


    李紅兒呆了一下,道:“你也看到了,即使籌劃了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那國公府第、首輔高門想來不是我們這等人家可以進去的。且當日是那國公府公子沒瞧上葉昭,今日按你所說的是首輔大人看上了葉昭,又如何能換上你妹妹代嫁呢?”


    葉子青道:“明著提出讓子吟代嫁肯定不行。既然爹爹母親都擅於背後使計,不如就在他們大婚的當日想想辦法,讓子吟替葉昭上了花轎,洞房花燭夜再給首輔一杯酒,酒裏加上同當年老首輔一樣的迷藥,到時候生米煮成了熟飯,那首輔還能不認帳麽?”


    李紅兒被她說得心也活動起來了,道:“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那就是正式夫妻了,那首輔大人即使發現娶錯了人,也沒辦法再換人,那麽子吟就是首輔夫人了。如果首輔大人還是惦記著葉昭,隻能讓她以妾室入門,這樣那死丫頭就要永遠被子吟踩在腳下了。”


    葉子青看了李紅兒一眼,道:“母親還是心善了些。子吟既然代葉昭出嫁,就不能再留著葉昭了,最好也給葉昭一碗藥,將她遠遠地賣到不為人知的煙花之地。便是以後那首輔念著她,想找她也找不到。對外隻說她與人私奔,不知所蹤,我們葉家沒辦法隻能易女而嫁,全的是首輔和葉家的麵子。這樣首輔大人也不會責備到爹爹頭上了。”


    李紅兒心中大喜:“還是青兒想得周全。那麽就如此來辦吧,且等著那首輔大人過來提親了,我們再籌劃下一步的打算。”


    葉子青點點頭,到了那個時候,子吟成了首輔夫人,孫一明還不得反過來巴結著她,聽她的話?


    葉子青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要將葉昭永遠踩在腳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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