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咱們京門世家子弟,都平平無奇多好,偏偏出了個宋梅衡,我那老爹近日看我,目光都成痛恨的了,天天逮著機會罵我庸才,恨不能重新生一個宋梅衡那樣兒的出來。我看宋家啊,往後有的是聖眷不斷呢。”


    樓瑆看著下頭的熱鬧非凡,一邊自顧自說著,旁邊人卻沒什麽反應。他有些著惱地偏頭看去,“喂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呢?”


    鬆都平自然不想聽他的抱怨,隻撐頭喝酒,視線看著下頭。


    “你怎麽樣自己清楚,我不想聽你廢話。”他指了指下頭,“說曹操曹操到,三公子來了。”


    “你……”樓瑆一聽後半句,來了興趣湊了過來,“樓中說今晚有宴,看來果真是為了這個正主兒。”


    “嘖嘖嘖,這宋三公子,端的是一副好模樣。你說,怎麽他妹妹就是個不怎麽起眼的三寸丁呢。”


    正說著,宋六姑娘便出現在視線之中。因著樓下人聲鼎沸,密密麻麻一片人,她個子矮小,跑了下來接她哥哥很是費力,接著了人,笑語盈盈地拉人往上走。隔著遠,也不知說什麽,倒是把宋梅衡逗笑了,伸臂護著人上了樓來。


    “這個妹妹,宋梅衡倒是寵得很。”鬆都平一路看著人走過,瞧得分明。


    “那是自然,這六姑娘是他親妹妹,怎麽不寵著。不光是他,宋閣老平時也是寵得不行,走哪兒都恨不能帶上。我看啊,以宋家如今的地位,往後誰要能娶了這六姑娘,才是真真的好福氣呢。”


    樓瑆剛說完,這六姑娘才剛上來,又帶著侍女跑了下去。這一上一下的也難為她這個小身量了,這一趟也不知又要去接什麽人。


    冶春台的大管事雨生甚至特意為人清出了樓下一塊地方,特意迎接人進樓。


    樓瑆伸頭一看,先進來的是元家的小郡主,穿著一身紅衣,跟宋琰聲拉著手走了進來。旁邊跟著的是那個不怎麽露麵的元大公子元庭,他在門邊等了一會兒,隨後進來的是一輛咕嚕嚕的輪椅,上頭坐著大成的六殿下端珣。


    這六殿下也來趕了今日的熱鬧。下人將他推了進來,樓下原本的喧鬧寂靜了一下,很多茶客們都注意到了這邊,或明或暗地打量著。端珣麵上平靜,甚至唇邊帶笑,看來心情不錯。他因著生得太好,便是坐著輪椅都難掩周身的清貴絕豔,哪怕是含笑,抬目間也甚有壓懾。


    宋家六姑娘站著離他很近,微微側頭對他說了句什麽,端珣笑看了一眼她,點點頭。


    身後推著輪椅的那下人便退開了,宋琰聲親自推著他往裏頭走。鬆都平看過之後,總算知道這冶春台裏特製的樓梯是為誰所造的了。


    “這六姑娘與殿下,看著關係很不一般呀。”樓瑆上次見過人,所以這一次端珣來他並沒有很意外。隻是殿下對這這個小三寸丁,未免太過……和顏悅色了吧。


    這剛來的一行人未曾上樓,而是往外頭鷺水河邊去了。鬆都平看著背影離去,收迴了目光。


    “這宋家的臉麵……還真是大啊。元家的,沈家的,便是六殿下,可全是來了。”


    這些家族可都是京門舉足輕重的大家族,所以說,這宋家往後絕對是炙手可熱啊。


    鬆都平淡淡來了一句,“我看不光是宋家寵著,這寵著六姑娘的人可多呢。”


    宋琰聲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落在了別人的眼裏。她正推著端珣走過長廊,後頭元盈和她大哥隔了一段距離。元庭沒怎麽來過冶春台,很多地方看著新奇,元盈正陪他邊走邊看。


    車軲轆一聲聲壓過,在相對的寂靜中,端珣出聲道,“字練得怎麽樣了?”


    她愣了一下,“還就那樣吧。”隨即又想到什麽,“你怎麽碰巧會有柳大師的字帖?”


    “知道你在找,特意給你尋的。”端珣言簡意賅,倒讓六姑娘訥訥一聲,不知道怎麽接口了。


    要是有人在宋琰聲旁邊,一定能看到她紅了的耳朵。


    “多謝殿下。”


    長廊邊新種了幾棵海棠樹,黑夜之中,白雪一般裝點著周圍,映著廊中的紙燈籠,頗是古香蘊然。棠花開得過盛,不時掉落幾瓣花瓣,輕輕飄在端珣的白色織錦薄氅上。


    宋琰聲停了腳步,輕輕將他肩上的花瓣掃落下來。


    這時,斜刺裏一隻白玉般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抓住了她沒來得及收迴的手。宋琰聲手指一顫,解釋了一聲,“花瓣……花瓣落下來了。”


    端珣的手有力而溫暖,是昔日讓人倍感安全和貼心的溫度。他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不過眨眼間,很快又收了迴去。他微微蹙眉,“手怎麽這麽涼,讓意雲迴來推著吧。”


    宋琰聲被這突然一下碰得愣了愣,下意識縮迴了手。她臉頰發燙,隻感覺方才那隻手的溫度還停留在手上。


    端珣偏頭看了過來。


    六姑娘握著手,有些怔然地對上他的目光。端珣瞧著人,隻看見她雪白的一張皮麵紅了個透,如同點了胭脂一般,一雙眼顯得生動俏麗。


    他彎唇笑了,在她眼前揮了揮手,“怎麽了?”


    宋六姑娘迅速迴了神,眼神難得有些躲閃,移開了去,重新推起輪椅輕聲迴了一聲,“沒事兒,就幾步路。”


    鷺水河邊的小閣內辦了宴席,宋梅衡及沈芳之他們很快下了樓往這兒來了。因著都不是什麽生麵孔,一會兒便開宴了。


    觥籌交錯間,宋琰聲和元盈兩個坐在一塊兒,看著另一邊舉杯慶賀,笑聲不斷。


    “說起來,你這三哥哥可真是厲害啊。雖然一開始見到他就覺得厲害,但沒想到他這麽厲害。”元盈跟說繞口令一般,隻逗得宋琰聲笑起來。


    “我要有這樣神仙似的哥哥就好了,夠我整整得意一年的了。”


    旁人都隻看到了宋梅衡連中三元的驚豔無雙,她卻知道自家哥哥今兒所得,並不是輕輕鬆鬆的。有酸客傳言,說宋梅衡世家貴胄子弟,又是慜陽學宮的出身,其中怕是有些不能說的門道。但這話要當宋琰聲麵說,她可得將人打一頓。誰都沒她清楚,自家三哥哥有多刻苦。他固然有天分,但他沒全憑借著這份天賦,這三元的好成績,可是實打實努力出來的。


    宋梅衡是世家出身,一些自詡清流的讀書人一向看不上世家盤結,控製京門,一直抨擊世家子弟無能,多是蠹蟲,譬如柴利曾痛罵過類似的。但宋梅衡連奪三元,可真真是鼓足了大成讀書人的鬥誌。出身如此尚且如此優秀,後進者怎麽能不加把力氣趕上去。


    小火爐上溫著酒,宋琰聲心裏高興,到底還是沾了一杯。宴到後頭,再看元盈眼前已經出現有兩三個了。


    “阿盈,你怎麽變多了?”


    六姑娘不醉時可愛,醉了更可愛,被元盈摁下,“好了,我隻有一個,你先躺會兒醒醒酒。”


    “還有焰火,焰火別忘了看。”她也知道自己估計又醉了,還是迷迷糊糊抓住人提醒一句。


    “知道了,大家都去了,你放心好了。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宋琰聲聽著這聲音不對,一時又想不起是誰。她的頭頂落了隻溫暖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她聞到了那人身上的熟悉的暗香來,隨後眼睛一閉,放心地睡了過去。


    這一睡醒過來,已經東方大白。她迷糊了一會兒,立馬驚起,“什麽時辰了?”


    橫波笑著過來挑起了簾子,“晌午了,姑娘。”


    “哎呀,我昨個兒怎麽又給睡過去了,早知道就不沾那酒了。”她懊悔不已,一個鯉魚打滾翻了起來,“我三哥哥呢?”


    “三公子在躍白軒內呢,怎麽了姑娘?”


    “我喝了酒,昨晚沒鬧什麽笑話吧?”


    “沒有沒有,就是人睡得沉了去。”


    宋琰聲鬆了口氣,“那就好。”看來自個兒這一杯倒是好不了了,她扶額,沒在那人麵前鬧什麽笑話就好。


    正是春暖花開之際,宋琰聲推開窗,一簇簇的花團鮮豔中,到處都是春意祥和。


    春上的日子,羅氏新婦進了宋家門,在一片鑼鼓喧天中,熱熱鬧鬧被迎進了大房,成了宋家的長孫媳婦。


    四月的日子,朝中還發生了一件事,蕭家三姑娘文才卓越,特意被提為六品尚儀宮女史,掌內宮典賓司儀,一時風頭無兩。


    宋琰聲聽到消息時,眉頭跳了一下。


    蕭長瑛入選女官她自然不意外,不過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不過很快她的疑問就有了解答。


    隔了幾日,端珣來府中找她三哥哥了。他腿壞了後,便不怎麽外出了,很長時間內不是在櫳翠山休養,要不就是在宮內扶雲殿。


    他們兩人在書房,談論的自是朝政之事。宋琰聲在外頭聽了一會兒,就被她三哥哥給抓住了。


    “你這丫頭。”宋梅衡逮著人頗是無奈,抬手讓她進來了。


    “殿下康安。”


    端珣:每天一問,媳婦兒開竅了沒有攤手急


    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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