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那邊……以蕭長瑛的性子,我若猜得不錯,估計不用幾日裏,便會利用他是你大哥的這一重身份來設計你。褚煥既歸順她門下,自然不會不聽,想來會有動作。”宋琰聲眉頭一皺,肯定道,“她是個瑕疵必報的人,一定咽不下這口氣來。”


    “不成,得想個法子來,一舉搗毀褚煥跟蕭長瑛之間的聯係。”她托著下巴,一邊琢磨一邊來迴踱步。她這邊考慮著怎麽離間兩人,褚煥那邊已經第一時間得到了他們被算計的消息。


    其實一開始與褚敏接觸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了。其一,是她的突然出現。其二,是這個妹妹,不是輕易會說漏嘴秘密的人,哪怕對著自己,也存著好些心眼子。


    蕭長瑛目光不愉:“你這妹妹,跟你確是一家的嗎?不幫著你也算了,還連著旁人一並來算計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啊。”


    “賬本如今卻是已經到了宋家手裏了,你想怎麽做?”褚煥半白著頭,神情冷淡,一點也看不出被褚敏算計火蓮子的懊惱和氣憤。


    蕭長瑛審視著她,目光漸漸變得深沉幽黑,她保持著一貫的笑意,卻是換了個話題,問他說:“褚先生,自你來到京門後,你能感覺到吧,我對你,可是萬分盡心盡意的。先生是大才之人,腹有詩書經論,又擅長奇門機竅,與我們可是大有助益。褚先生,我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自然也能心想事成,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不是嗎?”


    褚煥聽了這話,心下一聲冷笑,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蕭長瑛也見慣了他這副冷淡樣子,笑了笑繼續道,“凡是能成大事者,都是不拘小節顧全大局之人。”她意有所指慢悠悠地說著,看褚煥抬頭看了她一眼。


    “你想要我怎樣不拘小節,顧全大局?”


    “褚敏是宋家的人,她算計了我,耽誤了六殿下的要事。隻憑著這一點,她就該死。”她一邊說,一邊留意褚煥的神色,這人聽了連眉頭都沒動一下,甚是冷漠地問:“所以?”


    “褚敏成功從我這裏算計到了火蓮子,也是你這個大哥一時不察的結果,但先生於我極其重要,若不想失去三殿下的信任,不如將功折罪?”


    褚煥心裏冷笑不止,麵上卻一派平靜,點頭道:“我懂了。”


    “宋琰聲放話,要拿到林家的金沙龍膽。林如崖貪生怕死,已是強.弩之末,說不定糊塗了還真給。但即便是沈芳之拿到了火蓮子和龍膽,沒了褚敏,我看他要怎麽攻毒?要想調製這等精密的攻毒方子,沒個多少時日是製不成的。隻要褚敏到了我們手裏,那他們布好的這一局,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我拖也要拖死沈芳之。”


    金沙龍膽這事是聽蕭長元說的,她特意找了京門好些名醫打聽,有了這東西,在用火蓮子攻毒的時候會極大減輕對身體的負擔,可以說是整個去寒毒的過程中最關鍵的一味保命的藥劑。


    蕭長瑛聽後,清清楚楚知道自家被算計了徹底,當下恨得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江南那邊,皇三子也是愁雲籠罩。拉攏林如崖是此次南下他最大的一個失誤,原以為抱團力量大,這個蠢貨卻留著把柄給別人抓去了。本指望著能亡羊補牢,這邊林如崖又沒能除掉莫淩,派去京門追殺奪賬本的蕭長元也沒趕上,被宋家半路截胡去了。


    端泓的滔天怒意,隱忍不發,實在憋得難受。潘縱江在一旁坐著,臉色也是難看。


    “林如崖這是自找的,賬本本就該毀掉了,他還堂而皇之地帶在身上!留著幹嘛,留著方便他貪賄勒索自鳴得意嗎?成事不足的蠢貨!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麽如意算盤!還要我們幫忙給他擦屁.股!”


    “殿下莫急,這林家如今是不中用了,我們還是盡快脫離關係得好。除了林家,江南這邊,我們的人手也得迅速撤一撤了。這賬本不由我們,如今是人為刀俎,我們現下要做的,就是趕緊撇清關係。能撤的全撤下,要不能撤的,就殺掉罷了。我們畢竟是才到的江南,實在不行,到時全推到林家這土皇帝頭上去。”


    潘縱江在這種關頭上還是很拎得清,雖說被迫舍掉了嘴邊的肥肉有點可惜,但這時候完了,可就沒有以後了。


    這邊,很快就有人將消息秘密報給了端珣。六殿下正坐在宋宅裏喝茶,旁邊坐著宋閣老。京門元庭那邊的事情辦得比他料想中的要快要好,看完了信才了然,宋琰聲也參與其中,這賬本如今便在她手裏。


    他跟宋閣老說了這事兒,笑眯眯地誇讚道,“宋家有女如此,實是一大幸事。”他誇完又十分好奇,“宋老,你家六姑娘到底是跟誰學的這些?”


    一個姑娘家,對朝局和風向有這般敏銳的洞察和分析,還能不露聲色地布局謀劃,真真是聰明伶俐,心有七竅了。若是尋常與她年齡差不多出身差不多的姑娘家,哪個能有她這般的心智?想想元盈,算了。他扶額歎口氣。


    遠在京門的元盈猛地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不知又是誰在嫌棄她。


    宋嘯渡喝著茶,慢悠悠道,“可能她有些這方麵的天分,故而開竅得早,與其他孩子不一樣。”說起他的掌上明珠阿好,宋閣老自然得意,分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愛和偏愛。現下又聽有人誇讚,更是得意,“二房幾個孩子都不錯。我二兒子宋樾自小也是這樣,阿好是隨他的。不過這孩子也被教的好,不張揚,懂得藏拙低調,這才是難得。”


    “六姑娘不錯,確是討人喜歡。”端珣一笑,鳳目中笑意流淌,意有所指道,“這樣一顆寶珠,老大人可得藏好了。”


    “那是自然。”


    宋嘯渡嗬嗬笑過,正高興著,隻當他在說笑。說完這茬,才轉到三皇子這兒的正事上來。


    六姑娘宋琰聲自是不知遠在江南有人正在說起她,她是個行動派,想著冶春台辦私塾的事情,便跑去了鷺水河那邊。這個時候,倒莫名覺得心有感念,下了馬車時,橫波見她動作一頓,似有所感一樣轉頭往後看去。


    後頭是鬧市街,除了酒肆行人和喧鬧,什麽都沒有。


    “姑娘,你怎麽啦?可是有什麽東西想要?橫波替你買了過來。”


    宋琰聲這一頓,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迴過神,揮揮手下意識屏退那些心念,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迴道,“我沒事兒。”


    “六姑娘!六姑娘!”


    她跳下馬車,稍稍轉過身來一瞧,“哎呀,是春生!”


    春生乍一見她,高興得仿佛丟了魂兒,連忙跑了過來。江南一行,闊別多日,春生似乎張開了一些,臉上也有肉了。他穿著樓裏統一的灰棉褂子,頭上裹著黑兔皮毛做的帽子,眼睛大而圓,嘴巴都笑得快咧到耳後根去了。


    “六姑娘迴京了!”


    “對呀,你們……一切還好?”


    “都好,都好!”春生在冶春台一段時日了,也知道了主仆有別的規矩,不敢再像以前拉著她的手進去。宋琰聲笑笑,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拍了拍上麵沾的灰塵道,“你也別拘著,我又不介意。”


    春生便拉住她的手腕,要帶她去看剛完成的火銃。一邊興奮地說著,“二姑娘來看過,就是還沒做好……”二姑娘自然就是元盈,她一向喜好這些兵器武器,與春生脾性相投,玩得甚好,時不時過來看看他的新發明。


    “春生,不可無禮。”


    聲音頓時沒了,春生趕緊鬆了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滴溜溜地轉朝他哥。宋琰聲步子一停,果然是雨生。他的臉色還是蒼白,嘴唇無色,人很是消瘦,但眼睛明亮而有精神氣,對著宋琰聲微微一彎腰,“六姑娘康安,好久不見了。”


    宋琰聲微笑迴應,視線卻落到他身.下,不由心裏一跳,走上前擔心道,“雨生,你怎麽坐了這木輪椅子?是哪裏不舒服嗎?”


    “我這是積年的老.毛病了,身體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春生看我行動不方便,就給我做了個這個,做起事來方便許多。”


    宋琰聲看看春生,又看看坐在輪椅上的雨生。她一時間沒了言語,其實她乍一眼看到這個,猛然迴憶上來的便是前世的端珣。他那樣明月芝蘭一般的人物,卻沒能離開那張木椅子的支撐,很久很久。


    雨生看她神色有異,不由出聲道,“六姑娘,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宋琰聲一頓,被從記憶裏給拉了迴來。她搖搖頭撐出一個笑來,“沒有。隻是看到這個,想到一件讓人難過的事來。”


    她再三提醒和安慰自己,這一世,與前世再是不同了,不會再有那些悲傷的事情發生了。


    “好了好了,咱們別站著啦,我迴來也沒有個時間過來看看你們,你們今兒也別忙活了,咱們坐著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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