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繭自縛,分明毫無選擇。


    ……


    絕子湯後,她開始賭氣與皇帝冷戰。


    向來倨傲的皇帝登基以來,坐慣高位,有的是人奉承,不曾受氣,自然拂袖離去,數月不曾踏足她的明霞宮。


    皇帝這一迴是鐵了心,隻是私下裏曾與他抱怨。


    「是朕昔日寵她太過,竟讓她如此不知分寸,膽敢忤逆朕。」素來沉穩的皇帝眉頭緊皺,坐立不定,麵有惱意,低聲道:「她這個脾氣,朕慣出來的,朕到要看看,她能倔到什麽時候。」


    何曾見過揮斥方遒,統領千軍的皇帝這般小家子氣的時候。


    他默默聽著,心硬如鐵,始終不發一言。


    入秋了,他依舊入明霞宮授課。隻覺,宮裏的炭火一日不一如一日,連宮燈都黯淡了許多。打開一看,不是她用慣的簇新的鮫油香燭,而是昨夜的殘燭。


    他講完一段,卻見她一直盯著絹絲屏風一側鑲繡的蓮華出神。


    她縴手托著腮,雪白的麵靨映在那虛幻的蓮瓣中,像是覆了一陣蒼茫的霧氣,隨時都會裊裊散去。


    沒緣由地,她忽然開口,問他道:


    「佛家斷絕七情六慾,我沒有親緣情緣,是不是也適合修行?」


    他抬眸看她一眼。


    屏風那頭的她眉眼低垂,無不悵惘地幽幽道:


    「我的父王不在了,我母親隻想把我送入宮。我沒有一個朋友,連夫君也要與人共享,什麽都要靠爭奪。」


    他沒有作聲,翻書的手微微一頓。


    自她入宮,有關她的傳聞謠言甚囂塵上。他這時候才發現,他和她竟是一樣的。


    在這世間,她和他一樣,被父母所拋棄,無親緣無情緣,孤苦無依,孑然一身。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卻經歷著同樣的煎熬。


    她倏地起身,長長的衣擺垂下來,在殿內遊蕩。


    「我在這宮裏,人人都要害我。隻要一著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她行至一隻架上的瓷瓶前,撫摸著脆弱的瓶身,輕輕一笑,道:


    「法師,我好像隻是一個物件。」


    原來她都知道。


    可她仍要和皇帝鬧脾氣。


    在他沉默間,她已逕自掠過屏風,來到他身前,俏麗的眼眸望著他,含著淚,卻在笑:


    「法師,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啊?」


    她的聲音細細的,沒有往日的蠻橫刁鑽,卻像是一根柔弱的絲線,輕易地牽動人心。


    他沒有迴望她,穩定心神,心裏嘆一聲。


    隻道是,她素來慣於蠱惑人心,這不過是她又要攻破他的心牆,故意的示弱。他在烏茲王庭一敗塗地過一次,不該再一迴栽在她手裏。


    可她分明可以對皇帝示弱一絲一毫,就能挽迴聖寵,為何非要對他說這些呢?


    他沒有迴應,她已飄飄然離去,好似全然不在乎地道:


    「法師,我知道你也從來不喜歡我,和他們一樣認為我是禍水。我也不要你可憐我。」


    她已坐迴了屏風後麵,攏了攏走動間偏下來的髮髻,眉目恢復如常,依舊是那個絕色的姝妃娘娘。


    在她垂首寫經之時,他隔著屏風,朝上麵那株絕美的蓮華伸出手去。


    他確實不喜歡她。


    他對她,是愛恨癡嗔,一應俱全。


    ……


    之後便是皇帝秋狩。


    見風使舵的侍官素來圓滑,不知收受了何人的指示,自然而然勾去了她的名字。最後遞到他手裏過目,他對著那份伴君遊獵的名單,猶疑一夜,最終還是將她的名字重新寫上。


    以皇帝之名,他命人將一匹寶馬和一套胡服送去明霞宮。


    他要救她,隻能幫她固寵。


    秋狩那一日,晴空萬裏。她騎著大宛國進貢的汗血寶馬,穿著舊時在西域的緊袖胡袍,紅衣颯颯,精湛的騎射贏得滿堂男人女人的目光。


    風情萬種,明艷不可方物。


    當夜,皇帝入了她的帳子,一夜未出。


    他遙遙望著那間帳子,皇帝的親侍守在帳外眉眼含笑,內裏燈火旖旎,不一會兒便被吹滅了,幽暗一片。


    後來,他迴到自己帳中,打開了她拜師時贈他的那一壇酒。


    第一迴 飲酒,無法適應烈酒燒喉的澀意,未來得及迴味,隻得全部吞咽入腹。


    很快便陷入酒後的迷醉之中。恍惚間的綺夢裏,是烏茲王庭的那一夜。


    她穿著烏茲王女的明麗胡裙,三千青絲迤邐在榻,時而喚他「襄哥哥」,時而喚他「佛子」,一遍一遍地問他,渡了眾生,為何不渡她?


    可後來,她的樣貌又變了,換了一身端莊的大梁宮裝,青絲束作髮髻。柔軟的衣袖拂過他的肩頭,頭頂的金步搖在顫動。胭紅的口脂散著香息,撲在他的耳邊,著了火一般,是她低吟,說她一直以來渴望的,都是他。


    比酒氣更苦澀的,是無法了斷之情,無法割捨之欲。


    ……


    不出一月,藩王李亙在京畿譁變,他拚死圍剿,將京畿大營堆成屍山血海。至此,帝位威脅全部解除,皇帝順利成章地復寵了她。


    他身上的傷養好,已是半月有餘,照常入宮教授她漢文。


    庭前,擺滿了西域進貢的若羌棗。


    一個個都是最紅艷最大顆的,內侍省已經刻意挑過一遍了,皇帝隻會把最好的往她宮裏送。


    柔風和煦裏,她立在艷陽下,衣衫拂動,與送來的宮人言笑晏晏,一隻素手拿起一顆棗子,抵在唇邊,剛想入口,就看到了他踏入殿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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