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東都洛陽,王臣有些錯愕。


    曆史這是劈岔了啊?這才大曆八年,李豫不是要到大曆十四年才會因為華陽公主和獨孤皇後的接連病逝傷心過度駕崩在紫宸殿?然後李適才會繼位,這便是唐德宗,這是比原來的世界線提前了整整六年?


    李晟進來時正好聽到王臣喃喃低語。


    當下李晟不解的道:“什麽整整六年,賢婿你在說什麽呢?”


    “啊?沒有說什麽。”王臣隨口應道,“我是說距離離開安西到長安請援,已經過去整整六年,時間過得可真快。”


    “是啊,我都老了。”李晟也是感慨。


    猶記得當初在定秦堡中初見王臣之時,不過是個青澀少年。


    現如今卻已經是駙馬都尉冠軍大將軍,還是太子頭號心腹!


    哦不對,現在已經不是太子頭號心腹,而是當今聖人的頭號心腹重臣!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隨著太子繼承大寶,他的這個好女婿眼看著就要一飛衝天位極人臣,成為朝中百官的鼇頭。


    連他這個嶽父都要指著女婿的提攜了。


    說實話,李晟想過將來會有這麽一天。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說真的,李晟是真沒想到李豫會禪位。


    這下不僅讓長安城中的百官措手不及,李晟和東都將士同樣措不及防。


    當下李晟便詢問王臣道:“賢婿,再過數日便是六月朔日大朝,這也是聖人禦極之後的第一次大朝,你我翁婿要不要迴長安朝聖?”


    “不用。”王臣擺擺手說,“太子,不,聖人並不在乎這些虛禮。”


    “賢婿,太子和聖人還是有所不同的。”李晟委婉的提醒了一句,他的意思是,李適還是皇太子時可以謙遜禮賢下士,畢竟還沒有登上皇位,依然存在變數,事實上許多太子都非常善於偽裝,不會露出一丁點的驕橫跋扈。


    可是一旦繼位當上了皇帝,一下子就會原形畢露。


    所以有誰敢保證,李適不是這樣的人?萬一是呢?


    再說洛陽到長安也沒多遠,這要是不迴去參加聖人的第一次大朝,有輕慢之嫌。


    關鍵是,雨季還沒有過去,他們在洛陽閑著也是閑著,根本就沒什麽重要事情,所以迴長安參加大朝也完全沒有影響。


    “嶽父,我們就別添亂了。”王臣卻有另外一等考量,“聖人剛剛禦極還沒幾天,又是恭送太上皇去興慶宮頤養,又是冊立皇太子,接下來肯定還要整頓朝綱,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嘛,這個時候我們如果迴去,你說朝廷是搞祝慶典呢,還是不搞?”


    “哦對,我把這事給忘了。”李晟一拍腦門道,“那還是不要迴去了。”


    頓了頓,李晟又道:“說到整頓朝綱,右相元載此番怕是要倒黴了吧?”


    “倒黴?”王臣哂然說道,“太上皇都禪位了,元載也就該物盡其用了。”


    “物盡其用?”李晟聽懂了王臣的言外之意,凡新君繼位,通常都會做兩件事,一是封賞舊臣籠絡人心,二是鏟除一位奸臣,殺人立威或者平息眾怒。


    若不出意外,元載肯定是要被聖人拿來立威同時平息眾怒。


    因為元載當右相的這些年,風評可以說極差,民怨非常大。


    這裏所說民怨的民,並不是升鬥小民,而是指士族的士民。


    稍稍一停頓,李晟又小聲說道:“賢婿,你要不要上道奏書?”


    “嶽父是讓我上書替元載求情?”王臣愕然,“嶽父受過他恩惠?”


    “沒有的事。”李晟連忙搖手道,“為父隻是覺得他畢竟是你姑父。”


    “姑父個屁,當年我受欺辱之時,怎不見這個姑父對我施以援手?”頓了頓,王臣話鋒一轉又道,“其實,不用我上書求情他也不會有事,隻不過右相肯定是當不成了,大概率會被貶到偏遠下州當個正四品下州刺史。”


    ……


    懷仁坊,右相府邸東花廳。


    元載正與發妻王韞秀對酌。


    從李豫禪位到今天,時間僅過去三天,然而元載卻一下子好像蒼老了十歲,從之前的風度翩翩的美男子變成垂垂老朽,頭發白了,胡子白了,原本溫潤如玉的臉部肌肉也變得鬆鬆垮垮,而且起了雞皮般的皺紋。


    “夫君,你老了。”王韞秀含淚說道。


    元載放下酒杯輕歎一聲說:“五十了,能不老麽。”


    “是啊,夫君你都五十了,妾身今年也四十八了。”王韞秀喟然道,“你我夫妻結縭都已經三十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娘子,感謝你這些年來不離不棄,我敬你一杯。”


    頓了頓,元載臉上流露出一抹哀傷:“敬最後一杯。”


    元載拿起桌上另外一隻精致的酒壺,分別給王韞秀和自己倒上酒。


    王韞秀的眼睛便撲簌簌的掉落下來,問道:“加的是什麽?鶴頂紅、信石還是烏頭?有沒有加足量?最好能讓你我夫妻走快些。”


    “娘子?”元載聞言一愣,隨即苦笑著說,“此並非毒酒。”


    “夫君,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騙我做甚?”王韞秀抹了下淚說道,“這分明是宮裏送來的桑洛酒,不是鳩酒是什麽?”


    “不會,這隻是太上皇的心意而已。”元載搖搖頭,又道,“對太子,哦不,對聖人為夫還是了解的,他是立誌要當太宗第二的,當年的太宗連隱太子的頭號黨羽魏征都能重用,我元載不過是太上皇的一介走狗,他又怎麽會痛下殺手?”


    “真不是毒酒?”王韞秀將信將疑,“你剛才不還說喝最後一杯酒?”


    “真不是毒酒。”元載說著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有些失落的說,“不過,右相肯定是當不成了的,為夫沒猜錯的話,應該會被貶去北庭三州的某個州當刺史,從長安到北庭遙遙幾千裏,為夫這一去怕是再難活著迴來,所以才說喝最後一杯。”


    剛說完,長子元伯和就急匆匆進來:“阿爺阿娘,來人了,宮裏來人了。”


    說話間,一個紫袍老太監在金吾衛的簇擁下昂然直入花廳,又對著元載、王韞秀夫婦及元伯和刷的展開手中黃絹書軸,隻見背麵寫著“製書”。


    “門下:鳳翔府歧山元載,天寶元年策試進士……”


    “……謫貶為西州刺史……大曆八年五月廿八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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