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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樂安買完東西出來的時候,隻覺氣氛怪怪的,隨口地問詢一聲,胥邪卻道無事,再自然不過地拎過她手中的大錦盒子,另一手牽起她的手。


    薛世子識相地就此告辭。


    胥邪便牽著何樂安順著遲遲不願散去的熱鬧慢步而走,瞧得糖葫蘆,還給她買了一串。


    何樂安開心地撕開糖紙,歡喜地咬下半顆,正要愉快地咀嚼,拿糖葫蘆的手就被人抓了過去,竹簽上剩下的半顆糖葫蘆瞬間沒入某人的嘴巴裏。他閑適地朝她微微一笑,她卻不由自主地紅了臉,“你你你想吃幹嘛不多買一串啦!”哇嗚,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好麽!


    “這樣就好了。”胥邪牽著她繼續往前走,帶笑的眼眸瞧著羞羞答答又異常可愛的她,心裏是漸漸滿溢出來的幸福,能一輩子與她如此就好了。


    直到迴到侯府別院,何樂安那紅彤彤的臉龐都還是滾燙燙的,她掏出梳妝台櫃子裏正在繡的手帕,又繼續繡起來,那是一個很別致的褐色小果子,旁邊還有一被剖開一半的,露出白色果肉,空心的像是碗狀的褐色小果子,再是工整的娟秀的兩個字——夜明。


    他就像照亮她黑暗世界的夜明珠般的存在,也是她給他取的字,隻有她可以喚的字,何樂安柔軟的指腹細細地摩挲那以褐白色棉線勾勒的二字,細細柔柔地呢喃道:“夜明。”接著是止也止不住的癡癡傻傻的笑聲,像撿了什麽稀世珍寶似的偷著樂……


    翌日,何樂安被杏雨喚醒,她擔憂道:“小姐,邵夫人來了,吵著鬧著非要見您。”


    何樂安睜開眼眸一看,天才蒙蒙亮而已,想也知道賀氏定是來問罪的,她懶得應付這個大無賴,轉身抱住被子慢條斯理道:“去卓逸伯府請舅舅來帶人走,再不濟報官吧。”


    “你去告訴祖母,無須理她的瞎鬧。這事整個封州城的百姓都看在眼裏,擱哪兒說,哪兒都是她邵盈秀無理,我沒必要再廢那些無用的口舌與她爭吵。”


    杏雨領命而去。


    何樂安以為這般囑咐後,就不會再有什麽問題了,奈何剛尋了睡意投進周公的懷裏,房門‘嘭’地一聲巨響,脆弱地被踹開了,她受驚地乍然而起,就見哭腫了眼的賀氏抓著一把菜刀,瘋狂地朝她衝過來,還不停地嚷著:“我要殺了你這個賤蹄子替報仇!!”


    院中剛反應過來的丫鬟驚恐地尖叫,想要攔住賀氏,可賀氏儼然一副遇神,遇佛殺佛的模樣了,見了誰靠近自己,都毫不留情地揮舞那把鋒利的菜刀,直逼從床上下來的何樂安,“你竟敢毀我女兒的容貌,我便取你狗命,取你狗命!”


    何樂安鎮定地抓住被子的一角,等賀氏漸漸靠近後,迅速掀起被子就朝她劈頭蓋臉地捂過去,追進來的丫鬟也有動作利索的。連忙在賀氏反應過來之前,踢向她的膝蓋彎,逼著賀氏倒了地,在被子中不停地掙紮,也是這時,滿臉愁緒的邵大舅匆匆來了。


    “嗚嗚嗚嗚嗚。”何樂安從容的模樣立即變得害怕又委屈。淚花說來就劈裏啪啦地砸下來,還驚恐地縮在床邊一角,適逢丫鬟站在倒地撲騰的賀氏旁邊,邵大舅進來時,隻以為是丫鬟英勇地阻止了賀氏,滿懷歉疚地對她道:


    “。是舅舅不好,沒看住你舅母,你沒事吧!”他眼底是的疲憊,沉重地歎出聲聲痛心的無奈,又接著道:“的事,我已有所聽聞。與你無關,你不需自責,都怪我平日沒好好管教她們,叫她們一再犯下糊塗事,你確實受天大的委屈了——”


    “我呸!”這時,從被子裏掙紮出來的賀氏。冷冷地啐出一口,瞪著充滿紅血絲的核桃眼,怒不可遏地哭訴道:“姓邵的,糊塗的那個是你才對,你可知你這個外甥女多麽會裝模作樣,你們都被她騙了,是她害得被毀了容,你沒聽到大夫說,絕對會留疤嗎!”


    “我可憐的她,她連親事都還沒有定下來,就這般被何樂安毀了,你竟還說她沒有錯!你不知道她是個連已故的越郡王都能媚惑去的賤蹄子——”啪!


    狠厲的一巴掌,如玻璃渣子般,無情地扇在賀氏的臉龐上,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麵無表情,神色冷漠到陌生的男人,瞪著眼睛道:“你,你,你竟敢,竟敢打我!”


    邵大舅道:“我就是打得你太少了,才叫你為人處事不知分寸刻薄成性,若是賤蹄子,那她母親是什麽!與她母親流著同樣骨血的我,又是什麽!”


    “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你在我背後對動的手腳嗎!你可以不認同她的出身。也可以在暗地裏瞧不起她的出身,但作為我的妻子,你就不能稍微給我一點點麵子,對她好一些嗎!至少不用滿嘴都是低賤的字眼!即使是裝模作樣的也好!”


    邵大舅氣極了,臉色又黑又紅地道:“做不到真心實意的關懷,虛情假意的問候。你不願意也算了,沒有必要惡意相待吧,她又做錯了什麽呢!她這張招你們記恨的臉龐,是她母親給她的,比之不及,你不怪自己。卻怪她,還要不要臉,知不知羞恥!”


    賀氏被他一通氣的責罵唬住了,隻覺得心如刀割,肺腑都要被淚水的苦澀淹沒了,她想到眼前男子對待小妾時溫柔似水的模樣。剛有點苗頭熄滅的怒火又蹭蹭蹭地燃燒起來了:


    “你若真心為這個外甥女,當初為何不說,至今才來問罪,也太遲了吧,說到底,你還不是被蒙了心。現在就是想尋個由頭將我休掉,好給她挪位子對嗎,你別妄想了!”


    “你,你,你真是不知悔改為何物!”邵大舅被她氣得腎都要虛了,指著她的鼻子道:“我從不揭破是見你這些小手段傷不到聰明伶俐的。一再給你機會改過,可你呢!”


    “隻會越發地過分,暗地裏絆不倒,還抬到明麵上來,之前不就多虧了越郡王嗎!否則還不定被你汙蔑出什麽罪名來,叫人誤會了。何老夫人有意修補兩府關係,你卻親手攪斷兩府情分,我今日若還留你在伯府,伯府的名聲早晚得被你糟蹋完!”


    怒不可遏的賀氏,心裏終於升騰起一絲絲害怕:“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休!妻!”邵大舅怒發衝冠道。


    躲在床角默默抹淚的何樂安猛然一愣。她完全沒有想過邵大舅當真會說出這等狠話,隻見賀氏怔了怔後,淒厲地哭喊起來,她瘋了般撲向邵大舅,妄圖去掐邵大舅的脖子,怎料被邵大舅毫不留情地推開,宛如被截斷的蘆葦般無力地跌倒在地,又忿然地捶打地板道:


    “你竟為了這些休了我這個糟糠之妻,你會天打雷劈,會不得好死的,我將軍府絕不會讓你們卓逸伯府討得了好!”她哭得眼淚鼻涕流了一張臉,本就腫如核桃的眼睛,更難看了,那被邵大舅打腫的臉頰也漸漸地扭曲了。


    邵大舅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醜陋的女人,心裏是越發地嫌惡了,雖想甩袖便走,但這裏畢竟不是伯府,若留下賀氏,還不定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來,隻好吩咐隨行的侍衛道:


    “來人,把夫人送迴去威武將軍府,告訴他們,若她還是這般瘋瘋癲癲得沒個譜,就不要再迴來卓逸伯府了。”


    侍衛們在賀氏震耳欲聾的哭叫中。連拖帶拽地將人抬走,屋中突如其來的安靜裏,何樂安抹抹淚花,幾次想要開口,但見邵大舅忽然間好像老了十幾歲的模樣,幾次都開不了口。隻聽他苦笑得比哭還難看地道:


    “從前若非她滋事與你母親爭吵,你母親也不會離家,便也不會遭了那般對待,毀了一生,還連累了你的出身,這些年。一直生不出個正正經經的嫡子來,便也算是報應吧。”


    何樂安心裏對賀氏的那一丁點憐憫,以及剛才想要說出口的勸告,再也說不出來了,若當年她母親是喜歡她父親的,甘願為妾的。她不會怨誰,可她母親是被強了的,應該出彩的那一生,的的確確是被徹底地毀了。


    她不為自己的庶女出身感到遺憾,她隻可惜她的母親從高處跌落泥濘,還願意生下她。給她一條可以接觸這個世界的命,明明滑掉她,憑借她的出身能再嫁一戶好人家的,可她的母親是喜歡她的,後來為了她放棄了這個世界,也離開了這個世界。


    邵大舅叮囑幾句關懷便走了,臨走前,還替昨夜與今日自家妻女的鬧劇地道了歉。


    何樂安再無睡意了,翻出母親留給自己的石榴銀流蘇珠玉釵子,想著何老太太時常與她說起的,她母親的種種事情,一點點地驅散心中紛雜的思緒,然後又拿出昨夜尚未繡完的手帕出來繼續繡,即將完工的時候,丫鬟進來稟報道:


    “小姐,薛四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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