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說:「我不覺得輕鬆,每天雞毛蒜皮的案子很多,工資又少。當時我女朋友一直催我辭職,讓我到這裏來找她,我就拚命考,白天上班,晚上點燈看書。等我進了咱們集團,她又嫌我起步太晚,把我換掉了。」


    「唷,以前都沒聽你提起過。」宣艷瞥了他一眼說。


    朱莉翻著手上的文件,「跟小鍾美女講的,不是對咱們。」


    且惠笑著搖搖頭,「凡事往好的一麵想吧,你的平台更高了呀。」


    「對,我媽現在提起我就眉開眼笑。」小傅說。


    這個暖場時間比她想像的要久。


    且惠原本打算兩個迴合就進入工作的,但這個小傅......話有點多。而且不管因為什麽原因分手的,就這麽揭露前女友的道德瑕疵,多少有點小肚雞腸。


    他還要張口的時候,且惠笑著迴絕了:「先整理材料吧,好嗎?」


    小傅哎了兩聲,她說話的聲音實在太溫柔了,尤其看著你的眼睛輕聲詢問的時候,讓人根本拒絕不了。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且惠一樣樣核對證據清單,因為這些基礎材料都是她提交上來的,有沒有遺漏,她也比較清楚。檢查證據頁碼的時候,她發現其中有兩頁跳號了,來迴看了幾遍問宣艷:「艷姐,這是誰編的啊?」


    「哪裏?」宣艷從電腦屏幕上抬頭,「我看看。」


    且惠指給她看:「這兒,兩頁沒編上號呀。」


    宣艷又問旁邊,「莉莉,這裏你是漏掉了嗎?」


    「噢,真是。我上周趕著編完的,眼睛花掉了。」牛莉抱歉地說:「小鍾,你拿給我,我重新弄過一下。」


    且惠遞給她,「嗯,我再接著檢查剩下的。」


    門口溫長利敲了敲,他說:「這還好是小鍾發現了,你這樣子拿去立案,法院會收啊?不給你打迴來才怪,缺頁少頁你能說得清嗎?」


    朱莉對著她領導笑,「要不怎麽讓你弄個得力幹將過來呢,是不是?」


    且惠擺了擺手:「不不不,自己做出來的材料,自己發現不了錯誤的,要交叉檢查。」


    溫長利放下一托盤的甜點和咖啡,「行了,忙一下午了,都吃點東西。」


    「喲喂,主任還親自送過來,我喝杯拿鐵。」小傅說。


    且惠還低頭在忙,溫主任喊她說:「小鍾啊,你也休息休息。」


    她停下手裏的活兒,恭敬不如從命的,撥了下頭髮:「好啊。」


    朱莉問:「小鍾,你在律所做了多久啊?接過的訴訟多嗎?」


    「其實我沒怎麽打過官司。」且惠鬆開吸管,喘勻了一口氣,解釋說:「我在瑞達是事務律師,就很像我們內地的非訴律師,做ipo和資產重組併購、地產買賣比較多。香港基本上沿用了英國那一套,高等法院級別以上的上訴庭,還有像終審法院,solicitor也就是事務律師,是沒有出庭發言權的。」


    小傅搶著把話接過去,「我開過不少庭,但我是個馬大哈,有一次一個判決案號寫錯了,出了一個裁定,結果補正裁定又寫錯了,哎,最後領導讓我寫了檢討。」


    宣艷笑得不行了,「聽起來真是蠢到了家。」


    他對著一塊紅絲絨蛋糕說:「在法院的時候,每年過生日我都許願,希望案子多撤多調,判的都服從。」


    這下且惠也笑了,「是啊,咱們人民法官也不容易。」


    到六點多,宣艷看了眼時間說:「今天就到這裏吧,反正也差不多了,明天再弄。」


    「好啊,我們一起去吃飯,我請客。」小傅站起來說。


    朱莉唷了一句,「我來這麽久了都沒吃過你的請。」


    「那還有什麽說的,走吧。」宣艷也附議。


    小傅用食指撓了一下臉,「你也一起去吧,鍾且惠?」


    且惠迴著消息抬頭,笑笑說:「不了,我中午就和朋友約好了的,不好意思。」


    等她拎著包出去,朱莉揶揄了一句:「那咱們還去嗎傅老師?」


    「去啊,怎麽不去?走。」小傅愣住了幾秒,臉色看著都不好了,強裝鎮定道:「晚飯總還是要吃的嘛。」


    他們一起走到電梯旁,門一打開,裏麵已站了不少人。


    宣艷抱著文件袋,側身擠進去說:「這是趕上晚高峰了。」


    且惠剛一跟著進去,裏頭年紀最大,資歷也是最老的人力部老總注意到了她,她說:「我說的嘛,江城來的小姑娘就是更精緻,連頭髮絲都老漂亮的。」


    她笑笑,麵孔微紅地低了低頭,沒說什麽。


    且惠看了一圈,的確,她的鞋跟是人群中最細最高的,頭髮也是中午新卷過,妝容服帖,脖子和耳尖上戴了成套的澳白,連裙子腰身上的褶皺都考究。


    再看其他人,大部分都素麵朝天,不是穿工服,就是套了一件t恤,闊腿褲,腳上踩著一雙平底鞋。但絲毫沒有減弱了精氣神,說話時,反而迎麵而來的隨性和自信,仿佛一個人就是一支隊伍。


    南北差異在這時候就變得具象化了。


    在江城,集團上下的女孩子們無一不是頂著嚴妝,手錶、耳飾和項鍊恨不得一天換一套,另外,鞋子和手提包也是要搭配上的,還不能太過季。每天早上,電梯上下運行了十來趟,都還殘留著各式香水味,濃得嗆鼻子。


    但且惠也不是多麽愛打扮的人,不上班的時候,她經常素著一張臉,架一副黑框眼鏡就去外麵吃早餐。這一刻,她突然很羨慕京姐兒們的鬆弛,在江城,總有種被迫服美役的無力感。<="<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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