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鬆了口氣。她忽然天真地冒出一句:「那你應該請董老師吃啊。」


    「哈哈。」王秉文忽然大聲笑了,「且惠你好幽默。你要是喜歡,當然可以叫上老師一起,我歡迎。」


    她抿著唇,沉默地低頭把菜夾進嘴裏。


    這很幽默嗎?本來就不是她的人情,實話實話而已。


    麵前的陽光被擋去大半,又很快曬過來。


    且惠抬頭看,原來是沈宗良打麵前過去了。


    他端著餐盤走到迴收處,扔進池子裏那一下,哐當一聲巨響。


    且惠渾身抖了一下,沈宗良用那麽大力,像摜在了她的心上。


    王秉文渾然未覺,「你先答應我,可不可以?」


    她混沌地笑笑:「我最近很忙,而且見父母這種事情,好像不適合我們做。」


    他懷柔政策地說服她:「不是見父母,是去我家做一次客而已,我們不是正在相處嗎?」


    且惠搖頭:「王秉文,我再跟你說一次,我沒有在和你產生任何關聯,你是我媽媽的學生,她很喜歡你,僅此而已。」


    王秉文還要再說,且惠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


    她抬手,示意他先等一等,「關主任?」


    關鵬說:「噢,小鍾啊,沈董要看上季度的合規材料,你現在拿去他辦公室吧。」


    「現在?」且惠看了一眼時間,這也太著急了吧。


    他是鐵打的,午休時間都要用在工作上呀。


    關鵬很確定地說:「對,就是現在,他立等著要看,那有什麽辦法,你辛苦一下。」


    「好吧。」且惠合理懷疑他在沒事找事,「我馬上過去。」


    王秉文站起來問:「沒什麽事吧?」


    他永遠都這樣,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對於類似拒絕的話,總是充耳不聞。


    但今天且惠沒時間再說了,她收拾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要去工作了,你一路平安啊。」


    「嗯,那等我迴來再找你。」


    且惠唉了一聲,沒接這個話,步子輕盈地走開了。


    她先迴了辦公室,把相關的文件都找了出來,抱著檔案盒上了八樓。


    董事長辦公室裏的百葉窗簾都打了下來,燈也沒開兩盞,昏昏暗暗。


    沈宗良往後靠在轉椅上,沉悶地抽著一支煙,零零星星的火光照亮他高挺的鼻樑。他緊皺著眉,仿佛抽得很痛苦。


    對,就是痛苦。


    且惠腦子裏冒出這個詞的時候,她和自己再三確認。


    他都從那麽險惡的局勢裏挺過來了。


    沈家非但沒有失勢,反而受了極高的嘉獎,他是在苦什麽?


    且惠騰出一隻手來敲門,「沈董。」


    隔著繚繞的煙霧,沈宗良盯著她看了老半天,微眯了眼,像是看不清來人的樣子。等且惠快堅持不住,手裏的東西東倒西歪了,他才說:「進來。」


    且惠把材料放到了茶幾上,輕輕喘著,「您要的,上季度的合規文件都在這裏了。」


    沈宗良在她驚疑不定的目光裏走來,到了門邊,利落地關上,反鎖。


    她看著他這一通動作,侷促地站在原地,「為......為什麽鎖門啊?」


    第69章 插pter 69


    這空蕩蕩的一層, 隻有兩間辦公室,另外一間屬於戴總經理,但他再也不會來了。


    老劉出事以後, 他把人事位置排了一遍又一遍,不論從資歷還是業務能力,他都應該是董事長的不二人選,認為理當由他來補位。


    當總部出於隊伍年輕化考慮,選擇了精明強幹的沈宗良時, 他很不服氣,也很脆弱地住進了附屬醫院,領著一份高薪,光明正大地養起了病。


    就在上周, 沈宗良親自去看望了他,不知道說了什麽,慰問的結果就是戴總心甘情願地辦了內退,臨走前感激涕零的。


    讓一眾表麵上是理中客, 實則等著看內訌的高管們敗了大興。


    從此,關於沈董事長的未解之謎又多了一個,茶水間裏、盥洗室裏對他的討論越來越熱烈, 且惠每次都是隻聽不言,笑笑走開。


    走廊裏靜悄悄的, 窗頁縫隙中滲出一點昏茫光線,牆角那幾株龜背竹的葉紋,輕輕晃動在暗紅的地板上。


    沈宗良在黑色行政沙發上坐下,壓了下手:「沒什麽事, 你坐。」


    「那我把門打開。」且惠說著就要去,「別人以為我倆幹什麽呢, 影響多不好。」


    沈宗良輕斥了聲:「你開著門影響更不好!站住。」


    他心裏現在一團糟,誰知道等下會做什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且惠迴頭,高跟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銳的聲音。


    她抬高了一點音量問:「所以是為什麽,非要午休時間讓我上來,跟我炫耀你的職權嗎?」


    「我有這個資本嗎?我能炫耀什麽?」沈宗良的手架在扶把上,抬頭看她:「你現在長大了,又能和小時候一樣聽我的話嗎?」


    他的聲音很低啞,意外的,還有幾分昭彰的軟弱和無奈,像一個逐漸失去地位的父親,根本管不住已經長大的小朋友。


    且惠繃緊的小腿鬆了勁,她在昏暗的室內看見他鬢邊長出了零星兩根白髮,摻在濃黑的頭髮裏,不很明顯。但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數了數,沈宗良今年也三十......三十六了。


    來了。那種不由自主的憐愛和心疼,甚至不合身份的孺慕之情,又開始在她心裏攻城略地,以所向披靡的威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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