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盆開敗的花,沈宗良起伏了一晚上的心情,似乎又好轉了。


    他站在露台上,平靜鎮定地抽完這支煙,涼風吹過他的肩膀。


    所以說,愛並不是在不見麵的日子裏就停止了,它會野蠻自由地生長。


    沈宗良拿出手機來看,小惠應該是到了家,也忙完了。幾分鍾前,她朋友圈轉發了法製期刊的一篇,關於物債兩分的歷史爭議。


    他想起住在胡同裏的時候,因為家中有個學法律的小女孩,時常被迫聽見一些學術界討論的聲音,其中就有這個物債兩分。


    沈宗良記得那天,他擺弄起了很久不練的字帖,寫得認真的時候,小惠是從桌子底下鑽過來的,她年紀尚小的時候,總是花樣很多。


    對付他就像隨手扔掉包裏多餘的試卷一樣輕鬆。


    她汁水淋漓地吃了他一陣子,弄得他唿吸都亂了,手腕密密麻麻地抖起來,墨水在宣紙上化成一個粗陋的疤點,對他這種收藏家來說,簡直不忍相看。


    沈宗良把她抱起來,迫不及待地把她壓在桌子上吻,吻到嘴唇都合不攏,那個時候她目光濕淋淋地,摸了摸唇角,肆無忌憚地望著他,「不能輕一點嗎?」


    他的唇壓過她薄脆的耳骨,「那你呢?毀了我花大價錢買的字帖,又怎麽說?」


    小惠的聲音帶著很黏膩的嬌氣,「小叔叔,你坐得太直了,這個位置我有點兒吞不進去,下來一點,再吃一會兒好不好?」


    「不許。」沈宗良一把將她揉到身上,在搖晃的燈光裏把她剝幹淨,本能地用力挺腰,「你的小嘴太能搗亂了。」


    他那條昂貴西褲最終被丟進了垃圾桶,上麵浸飽小女孩氣味曖昧的液體,像嬰兒在口欲期頻繁更換的口水巾,完全沒辦法再穿了。


    且惠洗完澡,乖巧地躺迴他的懷裏,學著教授振臂一唿的語氣對他講:「現在主流觀點還不是物債兩分,人大也不主張,但是沒關係,孩子們,人大一年才畢業多少人?咱們一年又培養多少人?總有一天,法學界會是物債兩分的天下!」


    後來,沈宗良翻著最新頒布的《民法典》,總體上還是採納了物債兩分的體係,也在實踐層麵提供了清晰的指導。


    但那一晚笑著跟他說這些的小姑娘,他已經看不見了。


    沈宗良關了窗簾,單手解著襯衫走進浴室,水溫調到冷水那一檔,站在花灑下沖了很久,出來時,渾身掛滿了冰冷的水珠。


    像冬天的早晨,孤孤單單地立在路邊,一棵披滿霜雪的白樺樹。


    他沒急著擦幹,裹了一條浴巾,撐在洗手台上喘了很久,水從下巴上滴向地板。


    以往洗完冷水澡,骨縫深處那股燥動危險的熱度會下去很多。


    今天怪了,是因為這個房間裏彌留著她的味道嗎?還是她坐得太近了?


    沈宗良煩悶地扯掉浴巾,又把自己重新洗了一遍。


    不記得是誰說的,人一旦太癡迷於迴憶,並非什麽好兆頭,但他要是連迴憶都沒有了,還能有什麽呢?


    四月底的一個周二,剛開完總部的合規會議,且惠拿上記錄本,也沒迴辦公室,直接去了職工食堂吃飯。


    她從消毒碗櫃裏拿了餐盤,從窗口遞進去,「麻煩阿姨,幫我打一下飯。」


    「今天這麽晚來吃飯啊?」阿姨笑眯眯地接過去,「菜心吃不吃啦?」


    且惠說:「吃的呀,總部開視頻會,領導都餓著肚子講話呢,我們怎麽敢催啊。」


    「那阿姨給你多打一點。」


    「夠了夠了,多了我也吃不完,浪費。」


    她端著飯走了兩步,看見靠窗的桌子上,一道峭拔的背影。且惠沒再往前走,離了他三四桌遠的距離,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吃。


    前陣子聽見部門裏的人議論,說沈董親民得很,都不單獨開小灶,中午就在員工食堂用餐,碰上了還會和大家坐一起,說說話。


    且惠連手機都沒玩,想著抓緊吃一吃就去午休,免得撞上沈宗良。她喝了一口湯,抬頭時,看見食堂進來一個人,穿著休閑,踩一雙限量款的球鞋,手裏提了個紙袋。


    她緊張地動了動唇,想出聲,但喉嚨繃得太厲害了。


    「且惠!」王秉文一下就在空曠的食堂裏找到她,「你怎麽還沒吃完飯呢?」


    他這嗷叫的一嗓子,讓前麵安靜吃飯的沈宗良也迴過頭,一臉的陰沉不悅。


    且惠真想把手邊的保溫杯舉起來,擋住臉。


    她幹澀地開口:「對,我開會開晚了。」


    王秉文拉開椅子,把東西都放下,「我下午就要出差了,給你買的下午茶。」


    且惠尷尬得臉都紅了,她用筷子戳著碗裏的飯,「謝謝。不過我好像跟你說過,我沒有吃這些的習慣。」


    他還是笑:「那我總不能空著手來,你不吃,分給同事也好啊。」


    且惠不想再糾結於飲食習慣了,尤其前麵還坐著一個沈宗良,隻隔了這麽遠,他們說了什麽很容易聽清。她呃了一下,「這次是去哪裏出差?」


    王秉文說:「紐約,開一個學術研討會,要去半個多月。我想等我迴來了,你能不能去我家吃頓飯?我爸媽說想見見你。」


    「啊?」且惠驚得張大了嘴,匪夷所思:「你爸媽為什麽要見我?」


    王秉文安慰她說:「你別那麽害怕,我在你家做客那麽多次,董老師每次弄一大桌子菜,我爸媽講究禮尚往來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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