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十幾條人命啊……”


    孟飲秋形同死人,一臉漆黑的他,癡坐在地。


    眼下他所處的位置,離城中還有一段距離,衙門說起來也算偏僻,設在這靠山之所,那火球自大牢奔出之後,便急速隱匿,若非臨近傍晚,黯淡的天空絕然見不到這宛如火山噴發的場景。


    那是孟飲秋再次抬頭的時候,西方夜色漸濃,繁星尚未盡皆閃爍,碩大的一個煙火球,急速而上,停在夜空之下,綻放異彩。


    如雷貫耳的聲音,大地也似為之顫抖一番,而後無數的小火球,向四麵八方落下,陣陣轟鳴,孟飲秋亦不敢在為那些囚犯傷感,自身難保下,想不通所見之物為何,心又再次懸上,站起身子,再次沒命的奔跑起來。


    近日怪異之事何其之多,孟飲秋親身見識並不多,他涉世未深,許多事物隻是通過那些個薄紙書本上的記錄從而了解到一些,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如今黃金屋的影子尚未得見,倒是險些丟掉性命,真叫一個慘。


    “書生哥哥,書生哥哥。”孟飲秋後方傳來悅耳的聲音。


    是在火球落地之後,眼見那些火花幾乎是衝著小城覆蓋而去,孟飲秋舉足無措,不知該逃往何處,這時聞聲迴頭一看,白衣倩影,一臉焦急的向自己走來。


    “陸,陸姑娘,你怎在此?”


    “烈火馬上就要吞噬掉這個地方啦,你快些隨我離開,不然性命難保。”


    見陸晴霜一臉擔憂,孟飲秋內心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暖意,正自猶豫不知如何作答,陸晴霜連道:“別想了,那個官老爺也難逃一死,火勢這般猛烈,你自顧不暇,再猶豫,豈非等死?”


    孟飲秋輕喘一口氣,方道:“陸姑娘一言驚醒夢中人,我萬萬不能坐以待斃,本就無罪,眼下情形不妙,我又有何顧慮?”


    “這就對了。”陸晴霜說完便一手拉住孟飲秋,向著東邊山林跑去。


    孟飲秋再無猶疑,保命要緊,此番若大難不死,便是造化,今後需得更加勤奮學習,爭取考上功名,孝敬父母。


    他就是這樣的人,不管是遇到什麽危險,或是平靜安全的時刻,總會思考許許多多的事情,再又聯想到其他的事情,對於麵前這個拉著自己手腕的陸姑娘,孟飲秋尤為重視,也是這兩日以來,不論睡夢或是清醒,都會浮現腦海之中的人兒。


    跑了一小段路,迴過頭去,西方天空已被火光照亮,可想而知城中是種何等慘烈的局麵,孟飲秋何嚐親眼見識過這般場景,烈火焚城,死傷難免,惋惜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陸姑娘,容我歇息片刻,實在是跑不動了……”


    陸晴霜未迴應,卻也停下了腳步,慢慢鬆開手,迴眸看著孟飲秋,神色極其哀傷。


    “書生哥哥,你可知,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忽的,陸晴霜梨花帶雨,滴滴淚珠滾落臉頰。


    孟飲秋正自神傷,聽得此話,眼神轉至陸晴霜,見她哭聲哽咽,不知怎麽,自己倒也難受起來,隻想著此時此刻,他應當去安慰,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或者說是,他亦不知如何去安慰一個姑娘家。


    孟飲秋沉默一會,低聲問道:“不知陸姑娘丟失的是何等重要之物?”


    “非常重要,丟了,我整個人,便完了……”


    “何以見得?”孟飲秋連問。


    “若是將你的心給挖掉,再送與別人,你覺得你會不會完?”


    “這……”


    見孟飲秋模樣尷尬,借著不遠處夜空的火光照耀,那黑漆漆的臉龐,終於是讓陸晴霜轉變了臉色,忙道一句:“我騙你呢,趕緊走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說罷便又拉起孟飲秋的手臂,穿梭在愈發幽深的老林之中。


    ……


    西邊方向,火光不滅,大山深處,柴門犬吠,一男一女,一前一後,除卻風雪,也是當了一迴夜歸的不速之客。


    孟飲秋忽然頓住腳步,再也不敢向前,聽聞那幾聲刺耳的狗叫聲,便道這深山老林,犬吠實為不祥之兆,吉兇禍福難料,莫要繼續前行。


    “書生哥哥,你倒是莫要犯傻,我領你來此,難道還會加害於你不成?”


    陸晴霜帶些怒氣,埋怨孟飲秋,無奈孟飲秋天生怕狗,隻是不便對她說明,說白了就是害臊,說他是白麵書生倒不為過,這下子,偏偏路走了一大半,上氣不接下氣的,卻又突然停滯不前了。


    “這,這深山老林之間,危機四伏,小心方能……方能……駛得萬年船。”


    一陣冷風吹過,孟飲秋衣衫單薄,受不住打了個哆嗦,才從火海裏逃生,又輾轉來到這不甚熟悉的山間,他覺得,換做任何人,都不敢篤定自己能夠有恃無恐。


    隻是陸晴霜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還道這地方自己經常過來,著實沒有危險,叫他放一百個心,可惜孟飲秋無論如何都不願妥協,亦不願再繼續前行,說是那城中火勢應當沒有繼續蔓延了,勸陸晴霜與自己一道迴去,而且自己雙親所在正是西南方向,如此走下去,便是離家愈來愈遠,說到這裏,便更加堅定了決心。


    陸晴霜見他如此執拗,自己有氣沒處撒,辛辛苦苦走了老半天,現在倒好,聽到幾聲狗叫,還當成狼嚎了,又想著如此僵持下去不是辦法,見孟飲秋不時迴頭,雙手又緊緊抱著胸口,未免他著了風寒,便稍微妥協,說道:“既然如此,不妨我們就地生火,取取暖再說,若是生了病,那可真叫難熬了。”


    孟飲秋點頭,說了句“也好”,便趁著天色未完全黑下來,張目四顧,望能找些幹木枝來取火。


    “荒山野地的,城中倒是烈火焚天,可是我們這邊,又當如何生火?”孟飲秋巡視一圈,方才想起身上未攜帶生火之物,便尷尬問道。


    “書生哥哥,我說你呀,不知那些詩書是不是將你腦子給腐化了,生火你就別管啦,這邊的枝條太細了,你去其他地方尋一些粗點的過來,我自有辦法,絕不會讓你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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